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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痞子天才》坨坨粉
文案：
叱咤风云的数学天才重生为处处惹人嫌的断袖痞子。
方程过起了悠然自得的生活，但他的身上背负了沉甸甸的感情。
他也渐渐与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一直暗恋的人——曲溯年，成为了好朋友（？）
然而从前他逃避的，不愿意再记起的黑暗的一切，再次卷土重来。
他将接受更大的挑战。
不过这次他不再害怕，因为他不再独自一人。
他的身边，有了他。

"你看啊，方程这个名字一听就觉得是个好数学苗子！”
方程内心OS：这个名字才不是这么理解的！只是因为我爸姓方我妈姓程而已！
他顿住脚步，神情怪异，良久，红了双眼，大声嘶吼道：“他算什么天才！因为泄题才勉强拿了个大奖而已！他算什么狗屁天才！”
“那是十人会，由最优秀的十个数学天才组成。”方程淡淡道，“那里是个地狱。”
方程对曲溯年眨眨眼：“原来在我还是方程的时候你就注意我啦？”
“嗯。”他语尾微扬，声音甜腻得让人觉得快酥到骨子里去。“第一次有人赢了我，所以有点好奇。”

曲溯年（吊儿郎当狂拽酷炫攻）x方程（智商上天数学天才受）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溯年、方程（苏晋川） ┃ 配角：苏小宇、丘柔、何恪 ┃ 其它：十人会



第1章 Chapter 1
　　一位身穿格子西式校服的少年站在楼顶上，他的身体已经在边缘，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下去。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如一潭深水的眼眸中满是绝望。楼下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方程！你别干傻事！”
　　而他恍若未闻，双眸紧紧锁定下方的虚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来。良久，他叹了口气，像是已经放弃。他往前踏了一步，而后他像是一只飘摇的蝴蝶，不断地往下坠落，坠落。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他倒在血泊之中，尝试着睁了睁眼，眼前的光芒十分刺目，而后，迎接他的是如万丈深渊般的黑暗。
　　“哈——”方程喘着粗气，从床上惊起。
　　他仿佛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从楼上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宿舍。可对他而言，却是陌生的。
　　不、不对。刚才的不是梦。他的确从高楼上跳了下来，那似硬生生把人撕裂的疼痛感是真实的。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死了才对，而他现在却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难道是——魂穿！？
　　对于已经看过很多这种题材的小说的方程来说，还能勉强保持淡定。
　　“小川川，你一个人在那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冒了出来，吓了方程一跳。
　　他循声望去，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女生。正悠闲地涂着指甲。她面容娇小，水汪汪的眼睛让人萌生强烈的保护欲。是一个大美女。
　　女生见半天没人回应她，看了过来：“喂小川川，你这什么眼神啊？”
　　方程满目惊恐：这是女生宿舍？莫非自己重生成了一个女生？
　　他忙去检查自己的裆部，还好还好，还是男生。
　　那，那眼前的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啊！
　　女生满脸诧异地走近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卧槽，苏晋川你中邪啦？”
　　方程紧紧盯着这个人，仔细观察着。皮肤白皙，面目清秀，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但嘴边却有着并未剃干净的青色胡须，也有喉结。仔细回味着他刚才的话，柔婉甜腻的女声中混杂着一丝男性特有的磁性。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男生。
　　人、人妖！？女装癖！？
　　方程来不及思考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这个人。
　　他目前唯一能得到的信息是，这具身体的主任的名字是苏晋川。
　　方程磕磕绊绊地开口道：“没、没。只是刚刚醒过来，有点发愣。”
　　“切，谁叫你去打架，搞得满身都是伤。”
　　方程这才发觉这具身体的脑袋上缠了好几圈绷带，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淤青。动一动便浑身酸痛。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打开了，发出了“吱呀”的声响。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满脸狰狞，身材魁梧，这体格让方程觉得他一个人就能掀倒十个人。吓得方程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
　　那个人手中提着一个饭盒，看见方程已经能好好地坐着聊天，很是高兴，把饭盒递给他，说：“特地给你打来的饭菜，趁热吃。”然而他就算是笑着的时候，也面露凶光，似乎天生就长得这么穷凶极恶，像极了电影中的大反派。
　　方程抑制住不断发抖的手，接过饭盒，哆哆嗦嗦地说了声“谢谢”。
　　方程这才注意到“大反派”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戴着一副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一直不发一言，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那本《奥数全解》，存在感不可谓不低。
　　他这才认识清三个人。长发飘飘的叫苏小宇，那个肌肉男叫丘柔（方程OS：真是个好名字！），那个书呆子叫何恪，据说有极其严重的失眠症，现在已经半个月没睡觉了，试图用数学催眠自己，可是失败了。戴着副眼睛是为了掩盖眼底的大块淤青。
　　过了一会儿，他们三个准备离开宿舍。苏小宇对他道：“我们先去上课啦，你就呆在宿舍里好好休息，等到傍晚就自己去食堂找我们哈。”方程忙点头答应了。
　　他们一关上门，方程便立马溜下床，直奔属于苏晋川的书桌，不断翻翻找找。
　　他可得找出些有用的信息，不能立马露陷。
　　眼前的这种情况，他必须得依靠“苏晋川”的这个身份生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程在右下方的抽屉中找到了一个红皮笔记本，上面用黑色水笔大大的标上了“日记”两个字。方程立马翻看了起来。
　　不得不感慨，记日记真的是个好习惯！
　　苏晋川的字迹清秀，写的是很正统的小楷字，每一页都被他洋洋洒洒地给写满了。只是苏晋川的日记，好像从前天开始就没记了。
　　方程先了解清楚了关于苏小宇、丘柔、何恪的情况，知道这宿舍中的四个人是无话不谈的死（ji）党(you)。大致了解后，日常的对话应该是没问题了。
　　只是苏晋川的日记中，除了那三个人的名字，出场率比较高的是一个叫“曲溯年”的男生。苏晋川和曲溯年的关系让方程有点搞不懂。
　　内容大致如下：
　　“2月6日  雨      今天上学的路上曲溯年没有撑伞，衣服被淋湿了一大块，我跟着他走完了一整段路。我还是没有勇气去帮他撑伞，唉。”
　　“2月18日  晴      今天曲老大翻墙的时候居然让我帮他拿了书包诶！这是何等的殊荣！虽然他翻墙之后并没有带上我。嘿嘿嘿，曲老大这个称呼是我擅自叫的。如果他真的肯收我做小弟那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边了。”
　　“2月20日  小雨    今天我偷偷跟着他回家了，一路上他转过头来往我这个方向望了好几次，不过他应该没有发现我吧。毕竟我的跟踪技术这么高，嘿嘿。”
　　“3月1日    晴      今天我又去找他了，跟在他身边说了好多的话，可是他一直都不说一句话。嘛，反正他就是这种不爱说话的性子嘛。不过他肯听我讲就很高兴了。”
　　“……..”
　　方程越看越震惊：这浓浓的思春期中的少女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继续往前翻：
　　“9月1日   多云      今天在新生报名处，我见到前几天帮我击退那几个小混混的男生了，他的名字叫曲溯年。但他多半不记得我了。一看到他修长的身影，我的心脏就砰砰直跳。我应该如何接近他，告诉他我喜欢他呢？”
　　方程目瞪口呆地盯着“喜欢”这两个字。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之后，合上了日记本。
　　所以，苏晋川是个同性恋！？
　　这宿舍中的四个人，分别是女装癖、肌肉男、严重失眠症患者，以及同性恋！？
　　方程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重新刷新了一次。
　　神啊，就不能赐给他一个正常的宿舍吗？
　　一直呆道傍晚，方程才突然记起苏小宇好像让他去食堂找他们来着。
　　肚子确实饿了，方程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了宿舍门。
　　现在应该是他跳楼之后的第三天，那个“方程”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今后该如何应付过去，都是个大问题。
　　出了宿舍往右拐，穿过一条小道，就是偌大的操场。三三两两的人捧着书本在塑胶跑道上散着步。一棵巨大的香樟树投下的巨大阴影几乎掩盖了大半个操场。
　　方程走了几步，才发觉他压根不知道食堂在哪，正想着要不要拦个路人问一下，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棵香樟树下。枝干粗壮，树叶四季常青，那浓重的绿色仿佛能洗涤掉心中的所有尘埃。
　　有一个男生背靠在树上，插着耳机，脚边放着一个背包，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额前的碎发随风轻轻飘扬，面容白净，湖蓝色校服勾勒出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闭上眼安静的样子像是一幅画。
　　方程能给出的形容词只有“好看”两个字。他能肯定这一定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他原来的身体也有一副好皮囊，但因为冠上了“天才”这个名号，让所有人都敬而远之。所以他从没有感受过受人追捧的感觉。
　　他走近了几步，想看清男生校服右上方的校徽。清则学园。他有点印象，好像是一个建在山上的普通高中。他伸出手去，想抚平男生衣领上的褶皱，可那男生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本是极美的丹凤眼，可眼神却很冷。看着他的目光及其骇人。方程的手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立马收回，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哈想糊弄过去：“哈哈哈，大兄弟你的校服长的挺好看的呀。”
　　男生移开了目光，并未计较。而是站起身，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拂去衣服上沾到的灰尘，拿起包转身欲走。
　　方程急忙叫住他：“诶诶等等，敢问食堂怎么走？”
　　男生侧过脸，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满脸奇怪，却还是给他指了个方向。
　　方程说完“谢谢”后，一溜烟地跑了。
　　而男生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神情怪异。
　　方程兜兜转转，才来到挤满了人的食堂。
　　苏小宇、丘柔、何恪三人早已在一个角落占好了位置，正伸手招呼他过来。
　　甫一坐下，苏小宇便抱怨道：“小川川你来的好迟啊，饭菜都快凉了。”
　　方程也不好解释，闷头默默地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块排骨。
　　突然，丘柔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低声对他道：“晋川你看右边那张餐桌，曲溯年在那。”
　　方程听见这个名字，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扭过头去看，终于可以见到这位曲溯年的庐山真面目了。
　　只见一个身姿颀长的男生面无表情地朝餐桌走去，餐桌上的其他男生纷纷朝他招手：“溯年。”
　　方程的脸都绿了，口中的饭菜差点没一口喷出来。这、这不是刚才在树下的那个男生吗？
　　以苏晋川以往对曲溯年死缠烂打的事例来看，曲溯年会不会以为这是他新的搭讪方式啊？
　　这样误会可就大了啊！！！
　　方程转过头，一脸肃穆地对苏小宇三人道：“那个，其实我早就不喜欢曲溯年了，你们以后别提他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隔壁桌的曲溯年正好能听见。他移椅子的手不易觉察地停顿了一下。邻桌的男生纷纷笑了起来。
　　苏小宇扑哧一笑：“哈哈哈你们信吗？”
　　丘柔和何恪纷纷坚定地摇头：“不信。”
　　方程：“凭什么啊！！！”
　　苏小宇：“你自己说的，到死都不可能放弃喜欢曲溯年。”
　　丘柔跟着附和：“对对对，你还说如果有一天你发信息给我们说你不喜欢曲溯年了，那就是你被绑架了的暗号。”
　　方程头痛地扶额。
　　何恪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你看，我就说苏晋川前几天被打坏脑子了吧？”
　　方程苦笑几声，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他小心翼翼得开口问道：“我这是怎么搞的…..伤才会这么严重啊？”
　　苏晋川这三天的日记是空白的，或许弄清了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能明白为什么他此时会在苏晋川的身体里了。
　　苏小宇白了他一眼：“鬼知道你，前天莫名其妙的逃学，莫名其妙的跟别人打了一架，莫名其妙的鼻青脸肿的倒在路边。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丘柔把你扛回来了，你在宿舍里昏睡了一整天。”
　　方程细细品味着这段话，试图分析出真正的原因。
　　丘柔气愤道：“诶晋川，你还记得打你的人长啥样不？你把他们揪出来，我去给你报仇。”
　　方程看了一眼他的体格，心道你这一拳下去不得把别人揍成一滩肉泥。
　　于是他果断的拒绝了。
　　方程正想谨慎地开口询问有关于自己的事情，食堂中恰到好处地有人高声谈论：“诶诶你们听没听说，临诚高校方程那事啊？笑掉大牙了，这次的数学竞赛，他只拿了第二名。”
　　方程立刻正襟危坐，想从他们的闲谈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邻桌的曲溯年此刻也放下了筷子，凝神细听。
　　一人应和道：“可不是？亏他还心高气傲地称自己为天才。”
　　“他老爹信心满满得派他代表临诚高校去参赛，没想到狠狠地丢了面子。方校长现在估计要气疯了吧。”
　　谈笑声一轮盖过一轮。方程听来听去，也没听到关于临诚高校有人跳楼的事情。
　　转念一想，也对，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这种丑事肯定会第一时间封锁。
　　想到这，他不免有点心酸。
　　丘柔道：“怎么到处都在谈论那个方程？他数学真的那么好吗？“
　　苏小宇：“你看啊，方程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一个好数学苗子。我数学中最怕的，就是关于方程的题目了。“
　　方程：“……”
　　方程内心OS：这个名字才不是这么理解的！只是因为我爸姓方，我妈姓程而已！
　　何恪淡淡道：“他八岁就解开了IMC的题，才被称为天才的。”
　　而邻桌的曲溯年还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面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吐血干了个大粗长。没错，我又带着新作回归啦。在文案中提到过，现在在这里重申一遍，因为临近开学，我又要全身心的投入中考之中，日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但会一直保持更新，不会弃更哒。还望大家多多评论，指出我的不足。鞠躬！祝阅读愉快！


第2章 chapter 2
　　早上洗漱的时候，方程才第一次认真观察起自己现在的这张脸。
　　面容白净，脸上还有几块浮肿未消，看起来有点违和。但却是很出挑的样貌。
　　方程禁不住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五官都长对地方了。
　　方程的伤已无大碍。所以他第二天去上课了。他一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子后便闷头大睡。
　　他昨天晚上还一直思考究竟为什么他现在会在苏晋川的身体里。思虑过重，睡得并不好。
　　起夜的时候还被下铺双眼瞪得大大的何恪给吓了一跳。
　　上课铃打响后，数学老师挺着大大的啤酒肚走进了教室。
　　他正讲着一道数学难题，却有一道呼噜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班长忍无可忍地转身用一叠厚厚的书把方程敲醒了。
　　方程睁开惺忪的睡眼，心道谁啊？这可是他第一次在课堂上睡觉，就这么被叫醒了？
　　班长面无表情道：“你不听课别人也得听课，麻烦安静点。”
　　方程说了声“对不起”之后，班长又转过身去继续听课了。
　　方程之前了解到苏晋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差生，连老师都放弃了。在课堂上睡觉应该也是常事了，原以为老师也不屑管了，方程才放肆大胆的睡了。却不料被人打醒了。
　　他现在莫名一肚子的火气。
　　数学老师扬声问道：“这道题还有别的同学会解吗？”
　　不等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应该没有了吧？这种程度的难题，应该只有班长才能解的出来。”
　　被点到名的班长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高傲得不可方物的样子。像极了以前的方程。
　　方程突然出声道：“老师，我解的出来。”
　　这下，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数学老师满脸不屑道：“苏晋川，你数学只考二三十分这件事谁不知道？你是不是睡傻了？”
　　全班都发出了一阵爆笑。
　　方程问：“如果我解出来了怎么办？”
　　数学老师轻蔑地一笑，说：“如果你能解的出来，你想怎么样都行。”
　　方程离开座位，走到至今还乐不可支的班长身边，想去看他草稿本上的解题思路。
　　可却被班长眼疾手快地遮住了。他扫了方程一眼，说：“怎么？想抄我的？”
　　“不是，只是想看看你解这道题需要几个步骤，我一定会比你更少写一步。”
　　班长盯着题目凝神思索了一会，吐出一句话：“至少需要四步。”
　　“好。”方程昂首阔步地走到黑板前，“那我就用三个步骤把它解出来。”
　　他拿起粉笔，不假思索地就书写起来。一分钟后，他放下粉笔，等待着数学老师审阅。
　　数学老师静静地看着那些白色的粉笔字，半晌，不可置信道：“….全，全对。”
　　教室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惊呼声。
　　还没等数学老师从震惊中缓过来，方程就路过脸都绿了的班长，走到自己的课桌前，拿起自己的书包，迈开腿打算离开教室。
　　数学老师大惊道：“苏晋川，你想干什么？”
　　方程转头冷冷道：“不是您说只要我解出来，想干什么都行么？”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还顺带掩上了教室门。
　　走廊上，方程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光。实在是太冲动了！他这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
　　按苏晋川以往的水平，他是绝对不可能解出这道题的。他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方程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个男生，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场。
　　方程一眼就认出那是曲溯年，咬了咬牙选择跟在他身后，嘿嘿笑道：“好巧啊，你也逃课啊。”
　　曲溯年侧过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发一语。
　　方程跟着他来到了学校后山废弃的围墙。曲溯年把书包甩了出去，双手扒着墙的边缘，轻轻巧巧地就跃到墙头。
　　方程看得不得不惊叹，他摩拳擦掌，也学着曲溯年的样子，扒着墙缘，双手发力，可双腿蹬了两下，又滑了下去。
　　他不信这个邪，又尝试了一次，却还是扑腾了两下，又滑了下去。
　　曲溯年“啧”了一声，跳了下来，双手握住他的腰，把他托了上去。
　　身体腾空的时候，方程着实发了好一会的愣。
　　随后曲溯年也翻了上来，方程对他轻声道了句谢。
　　围墙外是一条小路，他们沿着下坡路下了山。
　　这是方程第一次逃学，他不知道能去哪里，只好跟着曲溯年。不过好在曲溯年并没有表示出不悦，这让他也放心了。
　　曲溯年一路都往偏僻的小巷中钻，方程原以为小混混逃学，不是去打架就是去喝酒，这下却彻底搞不懂了。
　　又穿过一条昏暗的小巷，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沙地，一望无际的海面。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海边。
　　曲溯年走到一块岩石边，坐下，从包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像是觉得很舒服似的，微睐起眼睛。
　　方程在他身旁坐下。曲溯年想了想，还是递给了方程另一边的耳机。
　　方程不客气地接过，聆听起来。
　　是一段曲调悠扬的钢琴曲。方程心中不禁乐了：没想到曲溯年这个人还挺闷骚的嘛。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钢琴声，海浪拍打声，以及，身边这个人的呼吸声。
　　曲溯年突然开口道：“谢谢了。”方程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曲溯年继续说了下去：“那天他们堵住我，是你帮我把他们吓跑了，多谢了。”他看着方程脸上的伤，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还是作罢了。
　　方程只淡淡地“哦”了一声。这件事发生在那空白的三天，他不了解情况，不能接太多话，以免露陷。
　　“那个，曲溯年。”方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来，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个…..我以前可能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请你别介意哈。”
　　他指的是以前苏晋川对他死缠烂打的事。苏晋川喜欢曲溯年，他是知道的。但现在他是方程。而且他也没那方面的兴趣。他希望把这个误会解开，毕竟，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挺希望能够和曲溯年成为朋友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曲溯年的神情黯了一黯。他欲言又止，却还是扭过头去了。
　　方程权当他已经理解了，只是以前受了太大的心灵创伤，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
　　天色渐渐变暗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曲溯年站起身，对他说：“不早了，你是住宿的吧，得赶紧回去了。”
　　方程：“可，可我不记得路啊。”
　　“…..”
　　曲溯年：“我送你吧。”
　　走了几步之后，方程回头望了望，之前他们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脚印，全都被海浪冲刷干净，就像他们未曾来过一样。
　　回去的时候，曲溯年没有走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而是往大路上走。
　　走着走着，方程突然顿住了脚步。再往前走一点点，就是临诚高校了。
　　他叫住走在前面的曲溯年：“就送到这里吧，我知道该怎么走了。”
　　曲溯年没有再挽留，而是调转了一个方向，沉默地离开了。走了三四步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后向方程挥了挥手。
　　方程笑了笑，也对他挥了挥手。
　　目送曲溯年的背影消失后，方程大步朝临诚高校走去。
　　此时还没到放学的时候，临诚高校大门紧闭，周遭安静。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方程愣愣地看着大门发了好一会的呆，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卖红薯的大妈和一位卖肉饼的大爷争吵了起来：“怎么就什么事都没发生了？我前几天亲眼看见学校里来了特别多人，医生警察记者，一窝蜂的全来了。”
　　大爷气道：“你这老婆子怎么那么倔？警察都说了，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人民群众还能不相信警察嘛！
　　大妈还要再争辩，方程赶紧走上前去买了个红薯，口中道：“我好像也听说了，这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呢。”
　　大妈见有人帮衬她，顿时乐不可支：“你看，我就说吧。
　　方程继续道：“可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能不能给我仔细讲讲？“
　　大妈故作神秘地四周看看。然后才说：“这个呀，有人不让我们说。但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啊，有人跳楼啦。可问起来，那位校长又硬说没有。“
　　“还有啊，”大妈顿时打开了话匣子，“这附近，好像还有个人被打死了。”
　　“啊？”方程故作惊讶。
　　“说是先前有人看见一群小混混殴打一个学生，就去报警了，可警察到的时候，人却全都不见了。可地上有好大一滩血迹啊，警察想那人失血过多，肯定走不远，可怎么也找不到，你说奇怪不奇怪？”
　　方程一边走，一边啃着手上热腾腾的红薯。
　　他伸手抚摸着自己腹部右下方新鲜的刀疤，他想，他大概能把事情串起来了。
　　曲溯年被一群人围堵，苏晋川发现之后，出现对那群人出言恐吓，或许是威胁说已经叫了警察之类的。那群人便这样被吓跑了。
　　曲溯年离开了之后，那群人不敢再对他下手，只能找落单的苏晋川泄恨。于是一起殴打他。可苏晋川一起反抗，有个人一时冲动，朝他腹部右下方捅了一刀。那群人吓坏了，顿时四散而逃。
　　而苏晋川，就这么死了。他和方程应该死在同一瞬间，距离又近，所以方程的灵魂才会移到苏晋川的壳子里。身上那道致命的伤口才自己愈合了。
　　那苏晋川的灵魂，又在哪呢？
　　方程曾在日记本中了解到苏晋川和曲溯年的初遇。
　　好像是一个暑假，苏晋川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伙人勒索，他当时害怕得不行。那时曲溯年正好路过，似乎跟这伙人有点交情，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顿，把他们呵斥走了。苏晋川这才得救了。
　　至此之后，曲溯年深深地印刻在了苏晋川的心中。苏晋川也总嚷嚷着他要报恩什么的。
　　可，连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吗？
　　以前方程还总吐槽着英雄救美的俗套情节，但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
　　他仰起脸，手中红薯蒸腾的热气扑倒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良久，他淡淡吐出几个字：“执念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哎，终于码完了这一章，舒了一口气。以后周更！谢谢等待！


第3章 chapter 3
　　方程挪到曲溯年的班级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叫他。
　　他一出现在班级门口，就有人小声地交头接耳道：“喂，你们看，又是苏晋川。”
　　方程也不介意，小心地搜索着曲溯年的身影。
　　有人好心地朝他大声说了一句：“曲溯年不在，他去上语文课了。”
　　“啊？”
　　这时，有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方程吓得猛地一转头，发现是何恪。
　　方程这才记起何恪和曲溯年是同一个班级的。
　　何恪颇觉奇怪：“曲溯年只上语文课，这个你应该知道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方程只能装傻：“我，我一时忘了，太想见到他了嘛。”
　　方程只好郁闷地回去上课了。
　　因为昨天解出了那么一道数学题，方程这一天都是在各种奇奇怪怪的眼光中度过的。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正打算去食堂的方程被苏小宇叫住。
　　“小川川，你们的数学老师要在大礼堂办一个数学讲座！”
　　方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苏小宇连忙追上他的脚步：“可他指名要你去。”
　　“哈，凭什么啊？”
　　“你昨天解开那道题，狠狠地扫了他的面子，这件事整个年段谁不知道啊。”    “......”
　　苏小宇宽慰他：“没事，我和丘柔，何恪都会陪着你的。还有一个好消息，曲溯年也会去。”
　　......。这对他来讲并不是好消息啊。
　　可容纳下两千人的大礼堂此时坐满了人。
　　方程四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并排坐下。
　　方程对身旁的苏小宇感叹道：“没想到来了挺多的人啊。”
　　“那是，毕竟曲溯年会来。”
　　“人气挺高嘛。.....因为他长得好看？”
　　苏小宇：“你傻啊，人家是全校第一。”
　　方程顿时怒了：“他经常逃课，还只上语文课，这样的还能得全校第一！？”
　　苏小宇也是一声哀叹：“哎，我也想不明白。”
　　“那那那，那他逃课老师也不管管！？”
　　何恪冷冷地插了一句话：“如果你逃课也能得全校第一，老师也不会管你。”
　　方程：“.....”
　　他小声地道：“这也太酷了吧！”
　　如果曲溯年真的这么厉害，按道理他以前不应该没听说过。
　　他问：“曲溯年以前有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比如数学竞赛什么的？”
　　苏小宇想了想，说：“好像去年参加了一次吧，不过拿了第二，那之后就再也没参加过了。”
　　丘柔好奇道：“那第一是谁啊？”
　　“还用问吗？不就是临诚高校的方程咯？”
　　方程陷入了回忆中，去年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方程。
　　每次比赛都准时入场，一答完题就离开。理所当然地不去关心其他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没用注意到曲溯年。
　　想着想着，他忽然惊觉自己的问题会不会问的太多了。“……你们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苏小宇三人不明就里：“什么？”
　　“我，我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苏晋川应该对曲溯年十分了解才对。
　　苏小宇摆出理解的表情：“你被打傻了嘛，我们知道的。”
　　方程：“…….”
　　方程注意到曲溯年也入座了，就在他前两排的位置。
　　讲座正式开始。
　　无非就是些昏昏欲睡的内容，方程颇觉无趣。
　　正这么想着，苏小宇已经靠在方程的肩上呼呼大睡了。
　　苏小宇在外面也是长发女装，现在这副安静沉睡的样子，还真有点女人味。
　　屏幕上投射出一道数学题，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说道：“这是三年前的一道高考数学难题，我现在点两位同学上来，看看能不能解得出来。”
　　果然，他点了曲溯年。
　　方程一直在心中祈祷：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苏晋川。”
　　该死，方程在心中狠狠地骂道。
　　何恪一脸“我早知如此”的表情。
　　曲溯年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他淡定地离开座位，站在过道上停了一会，似乎在等方程。
　　他们并肩走上了讲台。
　　方程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解开这道题的时候，曲溯年已经拿起粉笔解题了。
　　方程一愣，迅速地扫了一遍题目，不甘示弱地也拿起了粉笔。
　　他的童年，是在各种数学题中度过的。
　　他的父亲，方景遇，年仅二十岁，便拿下了菲尔兹数学大奖，他记得，从小，他的父亲就爱抚摸着他的头发，对他说：“方程，你一定要争气，我方景遇的儿子，一定要是个数学天才。”
　　小时候的方程只知道，他需要解开面前这些在同龄人眼中十分困难的数学题。只有这样，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父亲，才会夸赞自己。
　　方程和曲溯年同时放下了粉笔。
　　这是一道高数的无穷级数题，对于从小解遍各种题目的方程来说，只能算小菜一碟。
　　可让他惊讶的是曲溯年的解题速度，他落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冷静得可怕。
　　三秒过后，大礼堂里爆发了轰鸣般的掌声。脸数学老师也叹为观止：“太不可思议了，解题过程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声音格外刺耳：“苏晋川，你是抄曲溯年的吧？我看见你往他那边瞄好几次了！不然以你的水平绝对解不出来！”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视线中的，是班长气急败坏的一张脸。
　　方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站在最左边，我站在最右边，这么远的距离，换做你，你要是能抄到一个字，算我输。”
　　班长脸憋得通红，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曲溯年淡淡地瞥了班长一眼，转身走下了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方程也淡定地回去坐好。
　　苏小宇三人已然目瞪口呆：“我去小川川，你这不是被打傻了，而是被打聪明了啊！”
　　方程正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却看见曲溯年直接提起背包，往出口处走去。
　　方程立刻抓起自己的背包，；连招呼都来不及和苏小宇他们打，不假思索地追上曲溯年：“诶等等，你要去哪！”
　　曲溯年似是已经习惯了，默默地放慢了步调，跟方程并肩走出了大礼堂。
　　方程没话找话：“他们说你只上语文课，是不是真的啊？”
　　曲溯年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为什么啊？”
　　曲溯年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半晌才找出个理由：“语文老师长得漂亮。”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胸还大。”
　　方程：“……”
　　这是个笑话吗？
　　方程穷追不舍地问：“喂，我看你挺受欢迎的，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的啊？
　　曲溯年闻言，直视着方程的双眼。因为他的双眸泰国冰冷，这短短几秒钟的对视，让方程平白无故生出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跟人打交道太麻烦了。”他道。
　　方程顿了一下，选择隔着一步的距离默默跟在曲溯年的后头。
　　他试探性的开口：“曲溯年，你会不会真心地去喜欢什么人？”
　　“不会，”他听见淡漠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喜欢一个人就是给自己找软肋。”
　　方程突然想起苏晋川，他就这么默默喜欢着曲溯年，从来不计较回报。甚至自己因他而死了，那个人可能都不知道。
　　方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这句话他是卯足了力气吼出来的：“那如果…...有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呢！”
　　曲溯年转过头来看他，显然是被他吓到了。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我是不愿意的，那他为我付出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呵，多么凉薄。
　　方程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跳仍然不能平复，在胸膛剧烈地跳动着。
　　他突然走过去，拉过曲溯年的手，大步流星地往校门口走去。他只说了一个字：“走。”
　　曲溯年被他扯得跌跌撞撞，问道：“去哪儿？
　　“打游戏抽烟打架喝酒，你选一个。哦不，今天难得有个好机会，干脆做全了吧。”
　　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方程对曲溯年道：“你带路吧。”
　　曲溯年的脸上写了“你认真的”四个大字。
　　方程道：“我以前从没机会这样放肆，拜托了，陪我一次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熠熠跳动，散发出异样的华彩。
　　曲溯年莫名被这样的眼神触动了，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方程高兴得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雀跃着跟在曲溯年身旁，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走了十分钟，他们来到一家游戏机厅门口。
　　方程站在门口默默地大量了这家游戏厅十来遍，目光几近虔诚。以前他几乎出不了门，跟这种地方无缘，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能来一趟这里。
　　不，按照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死了。
　　他正欲走进大门，一探究竟。却见曲溯年一屁股坐在门口的一把小椅子上。在他面前的是一台小机器。
　　方程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弹珠机。”
　　“……”方程沉默了数秒，很有耐心地再度问道，“你不进去？”
　　“里面的我都不会玩，我只会玩这个。”说着，曲溯年指了指面前的机器，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方程彻底没话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作者我又回来了！
　　写完作业的空暇时间拼命码字，终于存够稿子了！
　　从今天起日更三千！
　　还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啊~
　　谢谢支持，阅读愉快。


第4章 chapter 4
　　方程破罐子破摔般地坐到曲溯年旁边的那张椅子上，问道：“这个怎么玩？”
　　曲溯年从包里掏出一张钞票，放到方程手心，说道：“去买弹珠。”
　　“……”方程默默起身，十分钟之后，他带着一捧的弹珠走了回来。
　　他现在还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曲溯年一起玩这种小孩子玩的机器。
　　曲溯年给他简单介绍了玩法后，分给了他一半的弹珠。
　　方程投了一个进去，仔细研究了拉杆的弹性，以及自己的力度和射程的关系。在心里默算了好几遍，才信心满满地去拉那根拉杆。
　　结果….还是没中。
　　方程十分不服气。扭头去看曲溯年那边，他手中的弹珠已经是先前的两倍了。
　　方程顿时瞠目结舌：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方程不禁往曲溯年身边凑近了些，打算取取经：“你这些，是怎么打的啊？”
　　曲溯年只简短回答了三个字：“凭手气。”
　　方程又默默然地坐回去了。
　　他还偏偏不信这个邪，他又投了一粒弹珠进去，在心中反复祈祷：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人意的。弹珠咕噜噜地落了下去，还是没打中。
　　曲溯年那边再次赢了个大满贯。
　　没多久，方程这边的弹珠已经见底了。
　　曲溯年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慷慨地把自己的弹珠分给他。
　　方程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去买。”
　　十分钟之后，他满满当当的口袋里，再次一个弹珠都没有了。
　　可偏偏他就是不服气，总觉得自己一定会赢回来。所以还继续去买着弹珠。
　　最后输到他自己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方程不禁长叹：果然拒绝黄赌毒是对的。
　　曲溯年站起身，对方程道：“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递给了方程一粒弹珠。
　　方程不解其意，道：“怎么，可怜我，送我一粒？”
　　“不是，它好看，想送给你。”
　　方程接过弹珠，仔细观察了一阵。
　　那是一粒透明的弹珠，把它举起，放在阳光下，光芒穿过它的时候，会有极为美丽的华彩。
　　方程仔细地把它收好。
　　他问曲溯年：“我们去哪？抽烟打架喝酒，这次选哪个啊？”
　　曲溯年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别抽烟了。喝酒我倒是能陪你喝一点。”
　　方程开心地揽过曲溯年的肩膀：“够意思。”
　　曲溯年的身体僵了一瞬，淡漠地看向他。
　　方程自己都觉得尴尬了。只好默默地撒了手。
　　他们随便找了一块地坐下。曲溯年在旁边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两瓶啤酒，递给了方程一瓶。
　　方程兴致勃勃的喝了一大口。
　　但他喝的快，醉的也快。
　　曲溯年看着他那张已经通红的脸，半晌无语。
　　方程眯起眼，凑近了仔细观察起曲溯年那张俊朗的脸。
　　口中还念念有词：“你说你有什么好啊，为什么苏晋川那么喜欢你呢？”
　　曲溯年轻咳了一声，扭过头去，不住地喝着手中的啤酒。
　　若要再仔细观察，就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已经发红的耳根。
　　方程还要再说些什么，前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伙人。
　　那些人站立时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他们，为首的那一人笑道：“呀呀呀，这不是曲溯年嘛。终于让我们逮到你了。身边居然跟着一个人呀，真稀奇。“
　　而后，他把目光转移到方程脸上。
　　待看清了方程的样貌后，他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退后了好几步。“你，你不是苏晋川吗！你，你怎么会？”
　　那个人识相地没有再接下去。但还是满脸不可置信。
　　方程顿时反应过来了，这伙人，就是那天围殴苏晋川的那伙人！
　　方程不禁在心中默默吐槽：这附近就只有你们这几个小混混了么，怎么哪都有你们。
　　不过好在为首的那个人没有把真相说出来，不然可不好收场。
　　曲溯年淡定地站起身，拍拍手掌，拉起方程的手，道：“我们走。”
　　为首那人拦住他：“哟呵，曲溯年，你上次打伤了我们多少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没门！”
　　曲溯年的目光狠狠的扫过：“我上次可以打伤你们，这次我照样也可以。”
　　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上次是我失策，没带够人。这次，我们有十来个人。就凭你和这个弱鸡，你觉得可能逃脱？”
　　被称为弱鸡的方程顿时觉得很不爽。
　　曲溯年把方程护在身后，对他小声道：“等我十分钟。” 然后他静静地环顾着逐渐包围过来的人，问道：“谁先来？”
　　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自告奋勇，嘴上还不忘叫嚣：“曲溯年你别得意，别以为你能在清则称霸，就能在外面也称霸！”
　　那人疾速冲了过来。曲溯年瞄准他的胸膛就是腾空一脚，速度快到不可置信。
　　那人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方程差点也要给曲溯年跪下了。刚才那一瞬，是何其的帅气！
　　那群人也被吓的呆滞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大喊着冲上来。
　　方程只觉得自己在看真人版武打片，兴奋异常：“对对！扫堂腿！曲溯年不要客气，打他！”
　　十分钟后，随着曲溯年利落流畅的动作，那些人纷纷倒地不起了。
　　曲溯年眼神阴冷，抓着一个人的衣领，指着方程问道：“上一次，是谁打了他？”
　　那人哆哆嗦嗦着，不敢回答。
　　“说，是谁打他打的最狠？说了就放过你。”
　　那人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那个人。
　　曲溯年走了过去，往那人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他这才拉着方程离开，淡漠的嗓音却让方程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们走吧。”
　　方程匆匆的回头，看了一眼倒了一地的人，顿时觉得十分过瘾。
　　曲溯年再次送他回了清则学园。
　　这次方程没有拒绝。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已经认识路了，可只要跟在曲溯年身后，就算彼此间一句话都不说，心里也会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真是奇怪。
　　回到宿舍，苏小宇三人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带着审视的目光让方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怎…..怎么啦？”方程决定装傻。
　　苏小宇“哼”了一声：“见色忘义的家伙，一看见曲溯年就把我们全都抛弃了，你还敢问。”
　　方程嘿嘿傻笑了几声。
　　丘柔满脸好奇地凑到他面前：“说到这里，你和曲溯年的约会怎么样？”
　　苏小宇和何恪也不再追究，凑过来认真听。
　　“还….还算不错吧。” 打了游戏，喝了酒。本来还正愁没人打架，却正好有人白白地送上门来了。算得上圆满，了了他的心愿了。
　　苏小宇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表情满是欣慰：“不错嘛小川川，这么久总算有点进展了。”
　　何恪也明显为他感到高兴，只是他眼底的浮肿似乎越发明显了，看样子依然没有睡觉。
　　他说：“这次就这么算了，明天你可别溜走了啊。”
　　“为…..为什么？”方程困惑道。
　　丘柔无奈道：“你果然忘记了啊，明天是你自己的生日！”
　　“哦….”原来是苏晋川的生日啊。可惜真正的苏晋川，却无法度过这个生日了。
　　苏小宇道：“你要不要去邀请曲溯年？我们打算明天傍晚放学带你去外面吃，好好庆祝一下。”
　　方程喃喃道：“曲溯年嘛….”
　　经历了这些天，他跟曲溯年也算有点交情了吧。只是曲溯年这种淡漠的性子，还指不定会不会答应他呢。
　　犹豫了数秒，方程在心中下了决定：不管怎么说，先试着邀请曲溯年吧。
　　第二天，他早早地就伫立在曲溯年教室门口。
　　他等的都快不耐烦了，曲溯年才姗姗来迟。
　　果然，像曲溯年这种人，是铁定会迟到的。
　　他正想开口叫曲溯年，曲溯年却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过。
　　方程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角，说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别走。” 曲溯年果然顿住脚步，疑惑道：“找我什么事？”
　　“那个……”该死，怎么到这时候他反倒还不好意思开口了？
　　好不容易他才鼓起勇气大声道：“那个，今天我生日，你能不能来参加？”
　　曲溯年愣了数秒，方程本以为他会拒绝，却不曾想听见曲溯年欣然道：“好啊，只不过，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方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能来就好。”
　　曲溯年执着道：“那可不行，就算我欠你的吧。”
　　方程：“也行啊，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啊。”
　　然后又怕他反悔似的，急忙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放学来找你啊。”
　　说完这句话他就一溜烟地跑去上课了。
　　放学后，方程果然死死的守在曲溯年教室门口，生怕他反悔逃跑。
　　曲溯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他们和苏小宇三人在校门口集合。
　　苏小宇悄悄地凑到方程耳边，惊讶道：“小川川你可以嘛，真的把那位独来独往的曲溯年请来了。”
　　见曲溯年走在前面，离自己有好一段距离，他才悄声问苏小宇：“为什么曲溯年总是一个人，明明他这么受欢迎，应该从来不缺朋友吧？”
　　苏小宇努努嘴：“谁知道呢，反正就是有这种怪人啦。应该是不擅长与别人打交道之类的吧。”
　　他们五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
　　何恪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餐馆。
　　是一家很朴实的中餐馆，装潢特意弄得很古朴，就像民国时期的建筑。打着温暖的黄色灯光，气氛十分温馨。
　　苏小宇夸赞道：“不错嘛，何恪，你挺会挑地方。“
　　他们点了好几个菜，丘柔摆出早就买好的生日蛋糕，耐心地一根一根插上蜡烛。
　　许是受到气氛的渲染，就连曲溯年的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们开始很认真地为方程唱起生日歌。
　　方程戴着歪歪的生日帽，脸庞被温暖的烛光照耀着，觉得暖洋洋的。
　　可这温暖，竟暖到心里去了。
　　在以前，他能这样和朋友一起过生日，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认真地环顾着这四张脸庞，不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重生后，他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面前，真心待他的这些朋友。
　　他蓄了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而后他们开始挨个的给方程送生日礼物。
　　方程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曲溯年说要出去透透气，方程也悄悄的跟了出去。
　　他走到曲溯年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斗。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迟了啊。
　　习习的夜风吹的方清醒了不少。
　　“喂，曲溯年。“方程开口道，“你还欠我一个生日礼物，你还记得吗？”
　　“嗯。”曲溯年应了一声，“想好要什么了吗？”
　　方程转头看着曲溯年，表情严肃：“我叫你一声老大，你也应我一声好不好？“
　　曲溯年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
　　方程急得跺脚：“哎呀，我是认真的。”
　　“那好吧。”曲溯年也换上了认真的神情。
　　“老大。”方程的声音有点飘忽，像是被风吹的很远很远。
　　“诶。”
　　苏晋川以前一直很希望能叫曲溯年一声“老大”，现在，就让方程来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吧。
　　他在心里默念道：苏晋川，生日快乐。
　　还有，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参加完体育中考的作者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不过好在上A啦！冒着雨跑步也是很坚强！
　　关于本章打弹珠的情节，我表示我也喜欢打弹珠，很好打发时间。
　　十分钟以前，我还是一个有着二百粒弹珠的大佬。
　　十分钟以后，我什么都不剩。
　　心累。


第5章 chapter 5
　　方程只记得自己和何恪、丘柔一边费力地把喝得烂醉的苏小宇扛回了宿舍，一边还忙着逃开宿管老师的追查。
　　之后他只觉得无比的疲惫，瘫在宿舍床上，头沾上枕头，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他睡的十分酣甜，并且做了重生之后第一个梦。
　　梦里有一条蜿蜒的河，长得像没有尽头。河里的水没有在流动，从远处看就像一团黑色的破布。
　　方程很想知道河的底部有什么，可他怎么也看不真切。
　　正在烦恼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方程。”
　　他循声望去，发现声音是从河的对岸传来的。
　　在浓厚的白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缓步走来。
　　那个人渐渐破开了白雾，出现在方程眼前。
　　那张脸他十分熟悉。
　　苏晋川。
　　河水在那一刻变得清澈，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方程俯下身子，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是他重生前的样子，真正的方程的样子。
　　河对岸的苏晋川蹲了下来，对他绽出一个微笑：“你好，方程。”
　　总归算是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哪有不打个招呼的道理？
　　方程对他招了招手：“你好。”
　　顿了顿又道：“呃，我现在，占用了你的身体。”
　　“我知道啊。”苏晋川的和煦笑容，让人觉得没有一点隔阂。
　　“我这次找你，是想拜托你，好好照顾我的朋友们。我已经安然接受了我的命运，唯有他们，让我怎么都放心不下。还有......曲溯年。”
　　方程本想离苏晋川近一些，却发现他趟不过这河水：“你还真这么喜欢曲溯年啊，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苏晋川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了吗？”
　　“你看看他啊，性子那么淡漠，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多无趣啊。”
　　方程开始掰着手指头给苏晋川算曲溯年的各种缺点。
　　苏晋川笑道：“看来你们相处的很不错嘛，这我就放心了。”
　　方程红了红脸，狡辩道：“谁跟他相处的好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有各种缺点，明明知道他不会接受我的这份感情，可还是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一提及曲溯年，苏晋川的笑容中满是满足。
　　可是他永远无法再见到曲溯年了。
　　方程突然间就一阵心酸，说不出话了。
　　“可是啊，虽然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可他也很会关心人呢。明明他总表现出不想要我接近的样子，可却暗中帮助了我好几次。这些我都知道。”
　　苏晋川带着乞求的目光：“其实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只是他太容易困在一种黑暗的情绪里。这是我最放不下心的地方。所以拜托你了，方程，帮我照顾好他。”
　　方程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你啦，方程。“苏晋川的身体化成了泡沫，留下这句话，就逐渐随风散去。
　　方程被吓了一跳，正想叫他别走，下一秒就醒了。
　　他从宿舍床上直挺挺地滚了下去。
　　方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而已。
　　他抬头看了桌上的闹钟，顿时跳起：快要迟到了！
　　他环顾整个宿舍，苏小宇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方程气得快要吐血：他们又不叫醒他！
　　他慌慌忙忙地抓起书包，冲出了宿舍。
　　他在楼梯口，遇见了同样快要迟到却悠然自得的曲溯年。
　　方程放慢了速度，与曲溯年并肩走着。
　　“早。”曲溯年淡淡道。
　　“不早了！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方程几乎要抓狂。
　　走到第三层楼梯转角处，有好几个人聚集着交流最近的八卦。
　　一个人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道：“喂，都听过来，我这里啊，有一个惊天大八卦，是关于临诚高校的方程的！”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曲溯年和方程同时顿住了脚步。
　　另一人兴致缺缺的样子：“他身上能有什么八卦呀，无非就是又得了什么数学大奖了呗。”
　　“才不是呢！”那人大声道，“你们肯定都想不到，临诚高校的方程啊，他死了！”
　　那群人顿时炸开了锅。
　　就连曲溯年那张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换上了惊讶异常的神色。
　　再之后，就是惋惜，还有，一丝悲伤。
　　不过方程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他的心中一团乱麻。
　　那个人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道：“昨天就在偷偷办方程的葬礼了，可是不知道被谁捕风捉影，报道出来了。说到这里啊，他的父亲，就是那个方校长，真是冷血啊。昨天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他还语笑宴宴，畅谈临诚高校近期的规划，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悲伤呢！好像死的不是他儿子一样。”
　　“他为什么会死啊？”
　　“好像说是跳楼。就是前几天传闻的临诚跳楼事件。方校长一直隐瞒着，嘿嘿，没想到吧，还是被报导出来了。只是都会没想到，会是那个方程。”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楼啊？”
　　“不会是因为上一次数学竞赛他只得了第二的缘故吧？啧啧，这心灵也太脆弱了。”
　　一个人叹道：“可惜了，好好的一个数学天才。”
　　方程听完了他们的谈话，神情怪异。良久，红了双眼，大声嘶吼道：“他算什么天才！被泄题还只得了个第二，他算什么狗屁天才！”
　　那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不轻，连曲溯年也被他吓了一条，奇怪地看向他。
　　“谁啊那人？神经病吧！”一人嫌弃地看着他。
　　“哎呀不管了，走吧走吧，要上课了。”
　　那群人这才散开，纷纷回到各自的教室里去了。
　　曲溯年担忧地看着此刻明显情绪不太稳定的方程。他正想把手放在方程肩上，却被他一把甩开。
　　方程甩下曲溯年，自己一个人飞速跑上了楼。
　　这算什么啊，自己的死，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吗？难道只能被当成笑料吗？
　　难道那个人.....一点醒悟都没有吗？
　　他以前的生活，可以用“地狱” 两个字来概括。
　　他的父亲，方景遇，临诚高校校长，远近闻名的教育家。
　　他的母亲，程韵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
　　这样的一个家庭，在任何人看来，都应该是美满的。
　　可是不然。
　　从方程有记忆起，他的生活中，除了数学题，就是数学题。
　　他必须全部做对那些题目，才可以取悦他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才可以得到父亲的夸奖。     而他的母亲，是一个常日里病怏怏的人，平日里住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接受疗养。他从小被父亲勒令不要去打扰母亲。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近母亲。
　　这样的生活虽然索然无味，可那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升上了小学，他才渐渐地听见别人对他的评价。
　　“书呆子。”“只懂数学的怪物。”
　　都是一些负面的评价。
　　他很难过，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因此交不到一个朋友。
　　父亲是这么安慰他的：“那些评价你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与你为伍。所以不用去在意那些低级蝼蚁们的三言两语。”
　　一天下课，别的小朋友都跟自己的小伙伴在尽情的玩耍，而他只能一个人坐在阶梯上，做着手上厚厚的奥数题。
　　他抬笔写下一个选择题的答案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
　　是个小男孩，正好奇地望着他：“喂，你整天做这些题，不腻的吗？”
　　第一次有人向他搭话，方程很开心地回答了那个小男孩：“这些都是我爸爸要求我做的，今天我回家他要检查。”
　　小男孩坐到了他身边：“真可怜，你肯定都没什么时间玩吧。以后，我来解救你！我知道可多好玩的东西啦！”说着还揽住了方程的肩膀，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阴差阳错地，方程有了第一个朋友。
　　小男孩的小名叫阿阳。
　　阿阳每天带着他去堆沙堡，打弹弓，在河边打水漂。
　　虽然都是一些别的小朋友玩腻了的把戏，可方程却乐此不疲。
　　那是他从未领略过的世界。
　　一个摆脱了无边无尽的数学题的世界。
　　他回到家，走进自己的房间。却意外地看见父亲阴沉着一张脸，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父亲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阴冷的目光让方程不寒而栗：“老师打电话来说，你今天下午没去奥数班。那你去哪了？”
　　方程不敢说自己是偷偷溜出去玩了，只能说是出去散散心。
　　父亲暗暗冷笑了一下：“下午两点钟，跟阿阳在少年宫见面。两点半，在附近的公园一起玩滑滑梯。三点钟，在河边一起放纸飞机。方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你怎么这么令人失望？”
　　不知不觉中，冷汗浸湿了方程的后背。他因害怕而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父亲下达了命令：“这几天不许出门了，好好地呆在家里，做我放在你桌上的数学题！没做完别给我吃饭！还有，不准再和那个阿阳来往了！”
　　前一个要求方程还能答应，可要他永不再和阿阳来往，他做不到。那可是他第一个朋友。方程的态度很强硬：“不行！”
　　父亲怔愣了一瞬，脸色变得铁青：“方程，这是你第一次顶撞我。就为了那种底层的人？”
　　阿阳才不是什么底层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方程歇斯底里道。
　　父亲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太天真了方程。那种人将来会被你踩在脚底下，你以为你们能做成朋友？”
　　父亲站起身，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看好他，要是他敢迈出房间一步，就打断他的腿。”
　　五天之后，方程才去了学校。
　　可是他找不到阿阳了，他问遍了所有人，才得知阿阳前几天突然转学的消息。
　　不可能，阿阳怎么会突然转学呢，没有理由啊。
　　对了，父亲！一定跟父亲有关系！
　　方程连忙跑回家，跌跌撞撞地闯进父亲的书房。
　　父亲正在翻阅文件，他头也不抬：“怎么了方程？今天的题目做完了？”
　　“阿阳呢！父亲，阿阳呢！”
　　父亲这才抬起头，微眯起眼睛：“阿阳啊，他的父亲在工地里受伤了，摔断了一条腿。他们一家只好回老家谋生了。”
　　随后父亲笑了起来，让方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方程，我说过了吧，我方景遇的儿子，不能成为天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你最好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连累别人了。”
　　方程用力地捂住耳朵，无助地痛哭起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家的可怕。
　　那种空虚和陌生的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让他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还是把方程他爹写成了变态。
　　嘛，就这样了吧。


第6章 chapter 6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程渐渐变成了跟方景遇一样的人。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目中无人。
　　他变成了他父亲想要他成为的人。冷酷，麻木的木偶人。
　　童年时的那一件事已经成为了方程生命中无法抹去的悲痛记忆。
　　时间并不会抹去伤痕，它只会让伤痕结痂，变得更加醒目。
　　而他学会了掩饰。只有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才不会被夺去任何东西。
　　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
　　这天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管家找到他，说：“少爷，夫人请您去看看她。”
　　“妈妈？”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母亲总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母亲的身体状况很是不好，一直在止不住的咳嗽，没能讲上几句话，又被医生推了回去。
　　“是的，”管家恭敬地答道，“夫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她想您去看看她。”
　　方程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绕了好远的路，才来到母亲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幢装潢朴素的矮楼，楼前宽阔的空地里长满了杂草。
　　他原先是不被允许来到这里的。原因是父亲说怕他会被母亲的重病所感染。
　　说到这里，他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母亲得的是怎样严重的病。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对于“母亲”这一块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在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母亲的病房。
　　一切都是雪白的。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以及病床上母亲雪白的脸色。
　　程韵婉伸出干枯的手，招呼方程过来。
　　方程温顺地走了过去，在床边的一条小凳子上坐下。
　　程韵婉颤巍巍地抬手，摩挲着方程的脸颊。
　　她欣慰地叹道：“这么久没见，我的方程已经长这么大了。”
　　方程说不出话，纵使他有很多话想跟母亲吐露，可陌生的隔阂感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韵婉突然就流泪了：“对不起阿程，对不起，我让你承受了这么多，自己却无动于衷。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看到这样的母亲，方程心中没有激起任何一丝的涟漪。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酷得可怕。
　　然而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他统统都承受了。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用处。
　　“对不起阿程，要不是我一直被关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你摆脱这一切的。”
　　方程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关？”
　　他的母亲，不是因为重病才在这里疗养的吗？
　　程韵婉痛苦地闭上眼睛：“我那时生的不是什么重病，而他，以此为理由，把我关在这里。每天，过的都是暗无天日的日子。”
　　方程震惊不已，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阿程，那个男人真的很可怕。你一定要逃出去，逃离开他！答应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程已经快丧失思考的能力了。
　　程韵婉微微侧过头去：“我十八岁那年，他正是锋芒初露的数学天才。我的父亲很中意他，答应他如果娶我为妻子，就会资助他去国外深造。
　　“可是几年之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大放光彩的时候，他一个人灰溜溜的从国外回来了。他失败了，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那些题目了。就像一夜之间，从一个天才，堕落成一个普通人了。
　　“他回国之后，创办了临诚高校。力图培育出最优秀的数学人才。临诚高校，是由我的父亲资助建成的。然而临诚许多年没有任何进展，我的父亲决定撤资。然而在同一年，我的父亲不幸因病去世，我继承了所有的遗产。你父亲为了动用那笔遗产，以我的病情借题发挥，为的就是不让我接触外界。”
　　一段尘封的往事猛然间被揭开，方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个平日里他十分尊敬的父亲，竟然是个躲在笑脸之后的恶魔。
　　“阿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知道我自己的时日无多了。我想，再为你做些什么。”     正说着，程韵婉猛烈地咳嗽起来。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不断地抖动着。
　　连接的医疗器械发出刺耳的鸣叫。
　　没过多久，一大群穿着白衣的护士涌了进来，表情凝重。
　　方程被轰了出去。
　　他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外，只觉得四面的墙壁沉重地向自己压来。
　　压抑，太压抑了。
　　胸膛像是要爆炸一般。冷汗涟涟而下。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方景遇应该快回来了。
　　纵使自己十分担心程韵婉的安危，可他必须得回去了。
　　一切如往常一般，方景遇似乎并不知情。
　　一起用完晚餐，方程便一个人回房间了。
　　他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思绪放空。
　　他的脑子已经混乱了，这样会让他好受些。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来敲自己的房门。
　　“少爷，那边传来消息.....夫人，去世了。”
　　方程腾地坐起：“我母亲在哪！”
　　管家温声道：“少爷请节哀，老爷让您，先去见他。”
　　方程捏紧了被角，面色阴沉。
　　他快步走去了方景遇的书房。
　　方景遇面向窗口，背对着他。手中拿着一杯红酒，悠然自得地品尝着。
　　方程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出声道：“父亲，母亲过世了，我们不去看看她吗！”
　　方景遇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哦，竟然会这样？”
　　下一秒就换上了悲痛欲绝的模样：“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方程只觉得他这副样子让人恶心透了，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我全都知道，你不用再装了。其实你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突然堕落，才会费尽心思的培养我吧？”
　　方景遇面色一凛，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看来你去见过那个疯女人了？”
　　“她不是疯女人，她是我的母亲，你的妻子。”
　　方景遇缓步向他走近，面上的表情几乎扭曲，那是方程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可怕的样子。     “方程，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的苦心！你知道那种突然间就一无所有的感觉吗！你知道一落千丈，瞬间就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感觉吗！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也变成这样，才这样苦心培养你！”
　　他伸手抓住方程单薄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状似疯狂。
　　方程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可是我并不希望那样。你只是把自己未完成的理想强加在我身上而已。不用给自己找好听的理由！”
　　方景遇还欲再说些什么，有人叩响了书房的门。
　　他迅速整理好有些褶皱的西装，面色如往常一般冷静。他道：“请进。”
　　一个如助理模样的人应声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方景遇一份文件。“方校长，夫人的葬礼定在三天后，这是葬礼上拟邀的嘉宾名单。”
　　方景遇接过，匆匆地扫了几眼，道：“好的。”
　　助理瞥了方程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方校长，少爷要不要，也去？”
　　“不需要。”方景遇淡淡地下达了指令。
　　语气还是如同往常般令人不容质疑。
　　方程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喷薄而出，他红着双眼道：“我要去！我当然得去！是我的母亲的葬礼，我非去不可！“
　　方景遇微微扯动嘴角：“你又在说些任性的话了，三天之后你得去参加一个数学竞赛，你哪能有空去参加葬礼呢？”
　　“难道说比起母亲的葬礼，比赛更重要吗！？”
　　“当然了方程。你可不能输。你记住，你一次都不能输。”方景遇的表情那样的平静，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方程拼命地摇头：“不要，不，我不要！”
　　方景遇让助理退下，随后对方程道：“够了，时间不早了，快去做题。别让别的琐事耽误了你。”
　　方景遇就像个天生的领导者，说出的话都像是铁一般的指令，让人无法反抗。
　　方程拖着他沉重的躯壳，走到书桌旁，翻开那本厚厚的习题册。
　　可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袋嗡嗡作响，让人错觉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
　　那一个个方块壮的黑色字体，此刻仿佛手拉手跳跃起来。
　　它们笑起来，嘲笑着方程。
　　“哈哈哈，那个平时趾高气扬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像个丧家之犬一样？”
　　“嘘，别说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他呀，就是个被所有人都抛弃的孩子罢了！”
　　方程再也受不了了，把书桌上的书本全部掀到了地上。“你们算什么，凭什么来指责我？！”
　　方景遇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他察觉到了方程的不对劲。
　　方程此刻喘着粗气，像一只受了伤的孤独的野兽。
　　他大叫一声，疯狂地去踩地上散落着的书本。
　　眼中闪着红色的，炙热的光芒。
　　方景遇大力地一把扯过他，把他推到一把椅子上。双手死死的抓住方程的肩膀，手劲大的方程怎么也挣脱不开。
　　“方程！”
　　方景遇的一声大吼，唤回了方程的些许神智。
　　他愣愣地望着方景遇的脸。半晌，他哭号道：“父亲，我做不出来，我做不出来那些题目啊.....”
　　方程此刻那种无助的神情，像极了方景遇当初突然间丧失了一切的样子。
　　可是不可能。
　　那是他方景遇的儿子。
　　方景遇的儿子，必须是个天才。
　　他狠了狠心，扔给方程一份文件。
　　方程抬头，不解道：“父亲？”
　　“这是这次数学竞赛的题目，你先做一遍。”
　　方程微弱地笑了几声：“居然给我泄题吗？”
　　方景遇转身离开，只给方程留下一个冰冷的侧面：“我说过了，你不能输。”
　　犹豫了片刻，方程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可他还是输了。
　　比赛的时候，他刚要提笔，就感觉有许许多多的人凑到他耳边，只对他重复一句话：“哎呀，方程被抛弃了。”
　　方程在脑海中拼命地反驳：“才没有！我还拥有着一切！”
　　这时，他清晰地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划过脑海：“可你即将一无所有。”
　　思绪顿时间一片混乱。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时间。
　　他把卷子交上去的时候，仍有很大一片的空白。
　　他却突然间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无所有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可怕，至少，不用再担心失去。
　　他从来没见过方景遇那么暴怒的样子。
　　方景遇是一个从来不将情绪表现出来的人，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温和可人的模样。
　　而他现在像发了疯的狮子一样，反而让方程觉得很滑稽。
　　方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脸上就被抽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这是从他有记忆起，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打自己。
　　方景遇的声音是那么刺耳：“我方景遇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心也血淋淋地疼。
　　方程呼出一口气，原来被全世界所抛弃的感觉是这样的。
　　痛苦，绝望，还带着一丝酣畅淋漓。
　　他像行尸走肉般挪回了自己的班级。
　　他一出现，就引发了好一阵的窃窃私语。
　　“哈，我就说那个方程不可能得意一世的吧？你看，果然！”
　　那些人毫不避讳地畅谈着，嘲笑着。
　　呵。方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明明在他还辉煌的时候，那些人像狗腿一样凑在自己的脚边。
　　荣盛兴衰，不过如此。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不耐烦的呵斥道：“都统统给我闭嘴！吵死了！别忘了新的排名还没出来，方程就是这个班级的王。要泼冷水还是等到那时候最好。”
　　其余人似乎很怕她的样子，顿时噤声了。
　　方程觉得烦闷异常，离开了教室，决心去天台散散心。
　　他随便挑了块空地坐下。
　　可那一直缠绕着他的声音再度出现了：“你看啊方程，多少人唾弃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方程站起，朝着四面八方呐喊：“滚！给我闭嘴！”
　　四周寂静无声。
　　就在方程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尖锐的笑声。吵的方程心慌。
　　这次他明白声音的来源处了。
　　栏杆边，楼底下。
　　他越靠近，声音就越刺耳。
　　他来到边缘处。
　　“对了方程，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什么烦恼的事情都没有了。来吧方程。”
　　那个声音召唤着他。
　　跳下去，真的能解脱吗？
　　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这么多年自己究竟为谁而活？为谁而努力？
　　这些，他现在都不想懂了。
　　那个声音仿佛塞壬的歌声，蛊惑着他坠落无尽的深渊。
　　他像整个人都坏掉了一样，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他的世界开始崩塌，化成一盘散沙。
　　他犹豫着，最终下定了决心，迈开了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下，方程他爹成了彻彻底底的变态了。
　　祝阅读愉快！
　　以及，如果你们愿意评论一下。我会很高兴的！
　　谢谢！


第7章 chapter 7
　　课间，方程一边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一边胡思乱想。
　　自己刚刚的行为会不会太奇怪了？会不会给曲溯年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正这么想着，“啪”的一声脆响，自动铅笔的笔芯折断了。
　　“......”
　　方程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笔芯，替换进去。
　　笔芯进入了一半时，又是熟悉的一声脆响。
　　笔芯再次被折断成两半。
　　方程烦躁地拿起另外那半根，再次塞了进去。
　　因为他的心烦意乱，手上的动作不稳，笔芯又折成了两半。
　　方程顿时火冒三丈。
　　他还真较上劲了。
　　他再次掏出一根笔芯，这次，小心翼翼的往铅笔里塞。
　　缓慢地，再缓慢地没入。
　　眼看就要成功了，不知哪个人突然在他耳边大声叫了一句：“小川川！”
　　方程被吓了一跳，手上的铅笔芯应声而断。
　　方程：“.......”
　　这个称呼，除了苏小宇应该没谁了。
　　他无奈地偏过头：“什么事啊？”
　　他这才发现班上好大一部分人都消失无踪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方程惊讶地张大了嘴：“难道说，已经放学了？”
　　“噗。”苏小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川川你瞧你那个呆样！”
　　方程困惑道：“他们人呢？”
　　苏小宇道：“我也正是为了这个事情来找你的。临诚高校的十人会来清则了，他们应该都去凑热闹了。我想问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呢。”
　　大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方程的身体已经率先冲出了教室。
　　苏小宇在后面急道：“哎呀小川川你激动什么！？”
　　教室外的走廊上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稀奇的表情。
　　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人群顿时停止了喧哗。
　　所有人都自动分成了两侧，为那九个迎面走来的人让出道路。
　　他们也解释不出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那九个人浑身散发出王者之气，让人不由自主为他们臣服。
　　清一色的黑色格子西式校服。是临诚高校的标志。
　　九个人依次从方程身边擦过。表情皆是冷峻，眼神像是没有焦距。
　　看起来像是没有一丝生气。
　　犹如九个拖着沉重身躯的木偶人。
　　从前，方程也站在这九个人之中。
　　他们十个，是临诚声名赫赫的“十人会”。
　　领头的那个人身材矮小，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表情阴郁。普通的外貌是丢在人堆中都分不出来的类型。
　　康瑞杰。
　　他其貌不扬，家境也算不上多富裕。是十人会中人们最质疑的一个。
　　可他的精明的头脑，曾经让方程都不得不折服。
　　如果方程没有猜错的话，他应当是十人会最新的首领。
　　而十人会从前的会长，正是方程。
　　一个男生紧接着走过，引起一大堆女生的尖叫。
　　是一个长的非常好看的男生，单把五官挑出来，可能没什么特别。可组合在一起，就让人觉得有如春风拂面般的舒适感。连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
　　程悉亭，排名第二。
　　另一波更大声的尖叫盖了过来。
　　方程不用猜都知道是Leo。
　　他是个外国人，一头金色的漂亮短发，总让人联想到深秋起伏的金色麦浪。蓝色的眼睛如同深海，仿佛随时能让人沦陷。
　　他扬起嘴唇，对着两旁的女生抛了几个媚眼。
　　方程：“.......”
　　爱泡妞的性子还是没变。
　　马奚。长的很可爱的一个男生，有着很容易就融入女生当中的乖巧性格。
　　莫恒。著名绘画家之子，从前在十人会中，跟方程关系最要好。
　　再接着是蒋一博，伍斐，尤木生，林玖。
　　跟在最后的，是一个扎着双马尾，有着甜美外表的女生。
　　她叼着一根棒棒糖，对着一个毫无节制盯着她的一个男生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姣。十人会中唯一的女生。
　　方程只记得自己跟她没打过什么交道，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好像尽是争吵。
　　九个人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
　　方程模糊记得，走廊尽头似乎是校长室。平时不让学生靠近的。
　　见人都离开了，才有人敢开口说话：“临诚的十人会怎么来我们清则啦？总觉得来者不善啊。”
　　一人接口道：“嘁，你连这都不知道？十人会中的方程不是死了吗，那位方校长，现在要物色新的成员啦。十人会来这，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有人好奇道：“那我们清则应该没什么人选啊？”
　　人群中有一个很小的声音：“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曲溯年啊？”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起来。
　　方程的心里反而“咯噔”了一下。
　　这时，学校的大广播好像被打开了，发出了长达半分钟的嘶嘶声。
　　接着，一个优雅甜美的女嗓音传遍了整个校园。
　　“请二年三班的曲溯年同学以及二年五班的苏晋川同学速来一趟校长室。”
　　广播重复了三遍。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苏晋川是谁？竟然能和曲溯年齐名？”
　　“是不是上次在大礼堂跟曲溯年一起解开那道数学题的那个男生？”
　　“啧，谁啊？听都没听说过。”
　　“........”
　　苏小宇已然呆滞：“小川川你出息了。”
　　而本能告诉方程，他现在必须马上逃跑。
　　他可不想再跟那九个人搞上什么关系。
　　正打算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逃跑时，他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拉扯了回来。
　　方程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曲溯年那张俊俏的脸庞。
　　方程：“......”
　　还真是不好的事情都凑一块儿了。
　　方程质问道：“你干嘛抓住我？”
　　曲溯年认真道：“广播叫我们一起去校长室。”
　　方程无语凝噎。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又不是聋！
　　正因为他知道他才要逃跑的好不好！曲溯年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方程只能极不情愿地跟在曲溯年身后，进入了校长室。
　　校长室里只有他们九个人。
　　康瑞杰端坐在办公桌前，随意翻动着上面摆放着的文件。
　　很享受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是校长一样。
　　其余八人坐在一旁的大沙发上，一直不发一语。听到推门的声音，才微微抬起头来。
　　康瑞杰站起身来迎接他们，面上含笑：“欢迎欢迎，想必你们就是曲溯年和苏晋川吧？”     方程并不想说话，曲溯年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康瑞杰顿时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程悉亭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康瑞杰并不去理会，只是让他们坐下，然后又回到校长办公桌前坐下。
　　仿佛那个座位才真正适合他自己。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十人会缺少一个成员，目前方校长正在积极物色新的成员。而这成员候补名单中，有你们二位的名字。”
　　李姣仿佛不耐烦听这段话，从精致的小包包当中掏出一个化妆盒，打开镜子，开始涂涂摸摸起来。
　　康瑞杰显然一副很难容忍的样子，却也不好说什么。
　　他继续道：“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先替方校长斟酌斟酌，你们是否有资格加入十人会。”
　　方程心道：你们爱谁谁去，我可不愿意，我刚从那里摆脱出来，可不想再回去。
　　马奚忍不住开口道：“那边那个高个子的我就忍了，可这边这个一脸废材样的人是怎么被选上的？”
　　方程：“.....”你以为我愿意啊？
　　康瑞杰的目光狠狠的扫了过来，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对方程他们道：“我们选上你们，当然是有原因的。曲溯年的成绩一直很好，也很有天分。至于苏晋川同学，虽然以前的成绩并不是很出色，但听说仍解出了一道数学难题，认真培养，假以时日，一定能成才。”
　　曲溯年淡然答道：“谢谢夸奖，但我还是劝你们早回吧，我对你们十人会没有兴趣。”
　　此言一出，大沙发上坐着的八个人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林玖不满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进来还不够资格呢！”
　　康瑞杰训斥道：“林玖，冷静。”
　　林玖“嘁”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个，”方程趁热打铁道，“要不，你们把我也排除了吧？我实话实说吧，我能解出那道题纯属是偶然。其实我是抄的！对！就是抄的！”
　　接连被两个人拒绝，饶是康瑞杰，此时脸色也阴沉下来。
　　李姣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刚化好的眼影，边道：“省省吧康瑞杰，别净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校长并没有要求我们来这，你做的事情纯属是多余。”
　　康瑞杰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你懂什么？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为方校长分忧。就算校长没有吩咐，我们也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李姣站起身：“你最好自己一个人做那些狗腿的事情，别牵连到我们，我们可没有那个精力。”
　　说着，她走到门前，轻轻拉开门。
　　离开校长室之前，她侧过头瞟了一眼坐在校长位上的康瑞杰，表情中满是嘲讽：“还有，给你一句忠告，想取代方程的位置，你还远着呢。别现在就摆出一副领导者的样子。”
　　见她已经离开，其余七人也纷纷站起身，打算离开。
　　Leo伸了个懒腰：“干嘛非得来这啊，既浪费时间，又无聊透顶。”
　　校长位上的康瑞杰握紧了拳头，浑身轻微地颤抖着。
　　可他也只能跟上已经离开的八个人。
　　他很清楚，现在的他，离开了十人会就什么也不是。
　　所以他必须隐忍。总有一天，会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的脚下。
　　走之前，他看了方程他们一眼，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话：“真正甄选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的。”
　　方程呼出一口气。
　　这令人窒息的十分钟终于过去了。
　　曲溯年突然开口问道：“你认识他们？”
　　方程惊了一跳，连忙道：“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接触到他们这种大人物啊。”
　　曲溯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跟他们很熟悉的样子。嗯，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方程抬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十人会，是个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让十人会出场了！


第8章 chapter 8
　　方程和曲溯年一起并肩走出了校长室。
　　以前倒还不觉得，现在的方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能和曲溯年一起并肩走着，这种感觉真好。
　　方程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加入十人会啊？”
　　“我看不惯他们的等级制度。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在临诚，但他似乎一直很不开心。”
　　临诚高校以三样东西著名：一是超高的升学率。创校仅仅十年，升学率却达到了其他学校的两倍之多。二是十人会。而其三，是让人可畏可叹的等级制度。
　　以成绩排名定高低。
　　排名第一的，就是“king”。
　　可以命令全校所有的人。有时还可以行代理校长之职权。
　　而最底层的人，则遭遇着一切的不公，欺辱。
　　却没有人可以反抗。
　　反抗换来的，只有更不公的待遇。甚至可能在任何时候，不小心“死掉”。
　　高位者津津有味地享受最高的待遇，而低位者却永无翻身之地。
　　为了改变现状，低位者只有拼命学习，努力改变排名。
　　这就是临诚高校看着十分过瘾却又极其残忍的等级制度。
　　方程好奇道：“认识的人？是朋友吗？”
　　曲溯年却面色一黯：“不算吧，几面之缘。”
　　方程赶紧闭口了，他发觉自己可能问了一些不好的问题。
　　可关于曲溯年的一切，他总是止不住的好奇。
　　不过，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就能让曲溯年如此记挂。
　　真羡慕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方程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使劲地甩甩头，把脑海中这种奇怪的想法给清除出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方程小声地建议道：“要不，我们逃学吧？”
　　曲溯年正想张口，他的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起了。
　　他抱歉地看了方程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待看清了来电显示的时候，曲溯年迅速地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急切声音。
　　“别急，我马上过来，等着我。”曲溯年语气沉稳。
　　那是方程第一次见到曲溯年那样焦急的样子。
　　他匆匆对方程道：“抱歉，我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嗯。”方程应道。
　　他紧接着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
　　曲溯年拔腿向后山跑去。
　　方程望着曲溯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是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方程还是没敢问出口。
　　在原地伫立了半晌，他转身朝教室走去。
　　而苏小宇这边，却颇为头痛。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缠了他半个小时。
　　外国友人用蹩脚的中文说道：“美女，给我个号码吧？”
　　苏小宇：“......”
　　看来这位外国友人不仅缠人，而且眼瞎。
　　Leo仍不放弃：“给我一个号码吧？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我绝对不想错过这样美丽的你。”
　　苏小宇终于忍无可忍：“老子是男的！男的啊！”
　　“想拒绝我不用找这样的借口。”
　　苏小宇快要气绝身亡：“这是假发。我只是在假扮女生，懂？”
　　怕他还不信，苏小宇抓起Leo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你看，平的吧？”
　　Leo的脸红了一红：“平胸的女生也不是没有。”
　　苏小宇豁出去了，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裤裆上。“这下信了？”
　　Leo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触感....
　　纵使他还想欺骗自己，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Leo忿忿地甩开苏小宇的手，一个人羞愤地逃跑了。
　　神啊，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问女生要电话号码。
　　可这个“女生”，竟然是个男的！
　　苏小宇默默地为Leo心疼了三秒。
　　方程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放学铃声响起，他漫步回了宿舍。
　　一打开宿舍门，就看见苏小宇愤怒地把假发往地上摔。
　　听何恪复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方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被当成女生搭讪啦！？”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平常不可一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只游戏于花丛之间绝对不对任何人动心的Leo！
　　方程联想到现在Leo默默受伤的样子，不禁乐得更欢了。
　　丘柔道：“说到这，今天整个清则都在议论你和曲溯年呢！”
　　苏小宇很快就忘了不愉快的事情：“对了，那个十人会到底跟你们谈了什么？”
　　方程：“还有什么，无非就是要我们加入他们。不过我和曲溯年都拒绝了。”
　　苏小宇兴奋道：“霸气！”
　　“哦，还有，那个今天搭讪你的外国人，应该也是十人会中的一员。”
　　苏小宇继续掀桌：“晦气！”
　　嬉闹过后，方程安静地坐到书桌前，掏出了那本红色笔记本。
　　为了不让苏小宇他们怀疑，方程还是有延续苏晋川记日记的习惯的。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他的字迹跟苏晋川的已经差不多了。
　　不认真观察就不会发现。
　　他扬扬洒洒地记录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当然，是以“苏晋川”的身份记叙的。
　　方程翻阅前面的日记时，发现了一点。
　　从前的苏晋川，记的日记里满是曲溯年的名字。
　　而他记的日记，也记满了有关曲溯年的内容。
　　一起逃学，一起去海边，一起喝酒，一起打弹珠。
　　脑海里充斥着有关曲溯年的回忆。
　　念及此，方程突然想到，曲溯年好像一个下午都没有来上课。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可是自己并不知道曲溯年家住哪里。
　　方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知道的，有关曲溯年的，实在是太少了。
　　他努力地把这些繁杂的思绪排除出脑海。
　　心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而两天之后，另一件事像一声惊雷，在方程身旁炸开。
　　临诚高校的校长，方景遇，即将来清则学园举行演讲。
　　方景遇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教育家，清则自然是很重视这次演讲的。
　　提早好几天，有关这次演讲的横幅就挂满了整个清则学园。
　　而方程正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在那天请个假。
　　“你要请假啊？可能不太容易。学校规定了每个师生都必须到场。”何恪歪在床上懒懒道。    “你们帮我想个办法啊！”方程急道。
　　他可不能见到方景遇啊。
　　“你想以什么理由请假？生病？”苏小宇问道。
　　“生病大概行不通，没什么大病老师应该不会同意。”丘柔道。
　　方程凝思片刻：“要不我就说我骨折吧？”
　　“可行！”另外三人齐齐道。
　　于是方程第二天带着一张证明，一瘸一拐的去了办公室。
　　“老师，我昨天翻墙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请容许我请一天的假！”
　　班主任很为难的样子：“苏晋川同学，你看，你能不能坚持一下？学校点名说你和曲溯年同学一定得到。”
　　方程：“.......”
　　他当初果然就不应该装逼去解开那道题！
　　方程开始装可怜：“老师你看啊，我想去也去不了。我伤的这么严重，走都走不动。”
　　老师拍拍他的肩：“不碍事。我们班上的同学们可以协助你！”
　　说着就要让好几个同学来抬他。
　　方程立马就“恢复”了。
　　“不用了不用了，老师我能走！能走！”
　　说完就赶紧一溜烟跑了。
　　方程禁不住叹了好长一口气。
　　这个方法居然行不通。
　　那只有执行Plan B了！
　　他迅速跑去后山，准备爬墙。
　　请假不行，就只好玩失踪了！
　　等演讲结束，他再回来。这样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哈哈哈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正爬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
　　方程的身形顿时一僵，眼泪差点从眼眶里涌出来。
　　这个声音，陪伴了他整个童年。
　　他的呼唤，曾是方程最大的信仰。
　　他的背影，是他追逐着的希望。
　　方程转过头去，方景遇就站在离他五十米的地方。
　　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的冷漠疏离。
　　穿着熨贴的西装，精心打了领结。
　　怎么看都是一个精英。
　　他此时正抬头看着墙头匐匍着的方程。
　　这是方程重生后，离方景遇最近的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苏小宇跟Leo可以组一对CP了！


第9章 chapter 9
　　方程缓慢地从墙头滑下。
　　他与方景遇对立着站着，脊梁挺得笔直。
　　“您是哪位？看着不像老师，应该也不是校领导。那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哦？”方景遇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表情却略带惊讶，“你不知道我？”
　　“我为什么非得认识你，你很有名吗？”
　　方程必须得鼓足勇气才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段话。
　　“呵，终究是一看就没有未来的人，才能说出这么没有教养的话。”方景遇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你到底是有怎样的一双慧眼，才能一眼就断定我没有未来？”方程咄咄逼人。
　　方景遇厌恶道：“你真应该从头到脚好好看看你自己。你只不过是个痞子学生，你以为你能有多么璀璨的未来？”
　　又来了，又是那副看不起任何人，睥睨一切的高傲神情。
　　因为他的看不起，方程失去了儿时最好的伙伴阿阳。
　　因为他的看不起，方程失去了身而为人最基本的尊重。
　　方程深深地低下头。
　　方景遇原以为他是因为羞愧而无话可说，不欲与他再纠缠下去，正打算转身，方程却颤声道：“方校长，你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方程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在你眼中，我们这种人就一点价值都没有吗？成绩就真的能决定一切吗？”
　　方景遇觉得很好笑似的：“不然呢？算了，我也不打算与你这种人多费口舌，没有一点价值。”
　　他似乎不想再与方程有任何牵扯，转身，往前迈了一步。
　　方程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话：“你儿子的死，也一点价值都没有吗！没能让你明白些什么吗！在你的心中，到底什么才能称的上是有价值的！？”
　　方景遇闻言，扭过头，表情惊骇不已。
　　“你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程一字一句道：“外界都以为方程是忍受不了失败的打击才自杀的。而真正的原因，您应该心知肚明吧。”
　　方景遇朝他走近了一步，太过强大的压迫感使方程忍不住连连退后。
　　方景遇的表情非常可怖：“我不管你知道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可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狠狠威胁过后，方景遇快步离开。
　　方程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跪在了地上。
　　他伸手捂住满是泪水的脸庞。
　　那是他最敬重的父亲。可却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方程听见一阵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方程抬头，泪眼朦胧间，看到了曲溯年的脸。
　　他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呢。
　　曲溯年选择什么都没问，扶方程站起，还顺带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他宽大的手掌非常的温暖，让方程眷恋不已。
　　“苏晋川，我们走吧，讲座快要开始了。”
　　“好。”他抓紧了曲溯年的手腕，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全校师生全部到齐了，大礼堂里，人声嘈杂。
　　方程踮起脚望了望，十人会好像也来了，坐在最前排。
　　方程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子，正欲坐下，却有老师叫住他：“苏晋川同学，请坐到第一排，学校特地给你安排了位置。”
　　于是就有了现在他和曲溯年，以及十人会并坐一排的尴尬局面。
　　方程不禁又朝曲溯年靠近了几分。
　　四周的灯光暗了下去，大礼堂瞬间寂静无声。
　　方景遇在后台理了理西装，走上了讲台。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聚光灯束只聚集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那副高傲的神情仿若这个世界的主宰。
　　好一阵铺天盖地的掌声。
　　方程却无动于衷。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他刚刚还在方景遇面前大放狂言，现在却装作没事人一样来听他的演讲。
　　方景遇充满磁性的温暖嗓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大家好，我是临诚高校的校长，方景遇。很荣幸今天能为大家演讲。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临诚高校能那么优秀。我的办学宗旨又是什么。今天，我将它归纳为四个字‘优胜劣汰’。”
　　台下的观众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对临诚的等级制度颇有微词，但是，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临诚至今为止取得的辉煌成绩便是证明！
　　“为什么要把有限的资源耗费在那些根本没希望的学生身上呢？我一直想不通，所以我创建了等级制度。学生们害怕被淘汰，于是拼命努力。这对他们走上社会，有一定的帮助。甚至可以说，我们模拟了整个社会！
　　“十人会，就是我最好的作品！所有的学生，就应该均衡发展！我今天来到清则学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没错，就是寻找十人会的另一个成员。第十个数学天才。而清则，就有着这样的人才。他们是曲溯年和苏晋川同学。”
　　说着就往方程他们那边看了过来。
　　待看清方程的样貌之后，方景遇愣了片刻，失声道：“竟然是你！？”
　　众人纷纷好奇起来。
　　就连十人会也朝方程这边看过来。
　　方景遇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看来是我看错人了，没想到你也有点能耐。”
　　清则的校长忙跳出来打圆场：“十人会肯将橄榄枝伸向我们清则的学生，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想必我们的两位学生，一定也很乐意的吧？”
　　全场的视线都聚焦到方程和曲溯年身上。
　　“我不乐意。”方程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满场哗然。
　　“哦？为什么呢？”方景遇语尾微扬。
　　“十人会又不厉害，我干嘛非得加入啊？”
　　方景遇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这位同学，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评价？”
　　身旁的康瑞杰冷声道：“不要以为至今取得了一点成绩就可以这么大言不惭。”
　　方程站起身，直视着方景遇的眼睛：“怎样才算有资格？那我今天就向十人会发起挑战，如果我赢了，就算有资格了吧？”
　　全场都躁动起来：“天哪，这个苏晋川疯了吧？”
　　曲溯年仰头，看着方程此刻高大的身影。不自觉就勾起了一个微笑。
　　清则的校领导纷纷上前去扯方程：“这位同学肯定是太激动了，哈哈，快回到座位上去吧。”
　　然后又对方景遇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啊方校长，苏同学不是有意的。”
　　方景遇制止了他们：“无妨，我倒想听听，他想怎么挑战十人会。”
　　方程道：“方校长刚才说过学生必须得均衡发展对吧？我们就来比比这个‘均衡发展’如何？”
　　方景遇并没有表现出异议，而是转头询问坐在一旁的十人会。
　　另外八人纷纷表示很感兴趣，只有康瑞杰一人不发一语。
　　莫恒道：“好久没听过这么有趣的比赛了，我代表十人会接受你的挑战。”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程觉得李姣似乎深深地朝自己看了一眼。
　　“好，”方景遇点头，“那曲溯年同学，你的看法如何？”
　　曲溯年回应道：“不好意思，我对十人会不是很感兴趣。”
　　“也就是保持中立咯？”
　　“并不是，我选择站在苏晋川这边。”曲溯年掷地有声道。
　　听到曲溯年的回答，方程着实吃了一惊。
　　他本来不想牵连到任何人的。
　　他只是不甘心，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的父亲是错误的。
　　那个等级制度是错误的。
　　十人会也是错误的。
　　他本打算一个人承担这些后果，可却还是把曲溯年牵扯进来了。
　　他的心里有一点愧疚，却又很欣慰。
　　曲溯年能选择站在他身边，真好。
　　方景遇鼓起掌来：“很好，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为了公平，你们也可以召集九个人。我们给你这个时间，十天后，我们会来清则，正式迎战。并且定下比赛项目。”
　　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的渲染，全场连气都不敢出。
　　方景遇走下讲台，十人会紧紧跟上他。
　　路过方程的时候，方景遇轻声对他道：“我很期待，你究竟会被怎样的方式所打败。”
　　林玖非常用力地拍了几下方程的肩膀：“不错，兄弟，很有勇气，我很看好你。”
　　一行人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大礼堂。
　　在全校老师追杀他们之前，曲溯年率先拉着方程跑了。
　　绕了好几个圈，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方程连连深呼吸了好几口：“喂，曲溯年，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曲溯年微笑了起来，就如冰雪消融的初春：“我也解释不清。气氛使然吧。”
　　其实是因为方程当时一个人站出来的身影，太过单薄，太过孤独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站在这样的他的身边。
　　为此，他可以不顾一切。
　　一个粉红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是个穿着粉红色运动服的女老师，一头黑色的长发衬的肤色格外雪白。
　　她快步走过来，一把捏住曲溯年的耳朵，嘴上训斥道：“你有病啊你，突然间出什么风头啊！你有考虑过后果吗你！”
　　方程认出来了，她似乎是曲溯年班上的语文老师。
　　“老姐，你轻点！耳朵快掉了！”曲溯年连忙求饶道。
　　“噗。”方程禁不住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曲溯年如此滑稽的模样呢。
　　怪不得曲溯年只上语文课呢，原来他的姐姐是语文老师。
　　曲溯年的姐姐对方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我是曲筱歆。我先把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给带走了。”说着，一边仍不放开曲溯年的耳朵，一边拖着他往前走。
　　方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天哪！这还是曲溯年吗！
　　他怕他姐姐！哈哈哈！
　　笑够了之后，方程突然想起自己的书包还遗落在教室。于是又漫步回去取书包。
　　可是没想到会在教室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他一拉开教室门，整个人便呆立住了。
　　李姣撑着头看着窗外，听到动静，头也不回道：“方程，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本集傻儿子终于挑战自己的老爹啦。
　　以及全场最佳：李姣同学！


第10章 chapter 10
　　方程的心“咯噔”一下。
　　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认出他的居然会是李姣。
　　他犹自装作冷静：“你怎么认出我的？”
　　李姣这才转过头，直直地注视着他，乌黑的双眸倒映着他的样子。
　　“因为这么冲动，这么傻的性格，除了方程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方程：“.....”
　　果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有机会就损自己啊。
　　“别跟他斗了，方程。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换来怎样的结果你自己最清楚。”
　　方程知道这个“他”指的就是方景遇。
　　“我知道。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放不下。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方程认真回应道。
　　李姣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
　　她走到方程跟前，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可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方程，你别干傻事。”
　　方程，你别干傻事。
　　方程陷入了迷茫。
　　在记忆中，似乎也是这个声音，对他说过同一句话。
　　不，那个声音会更悲切一些。
　　是在哪里听见的呢？
　　方程突然间回记起了。
　　是在他跳楼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对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方程！你别干傻事！”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李姣。
　　那个一直对他淡漠至极，冷眼相看的李姣。
　　方程刚想问清楚，却发现李姣早就离开了。
　　走廊上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方程又回记起了一些快要被遗忘的事。
　　那时，临诚刚决定实施等级制度。
　　他一直是极度反对的，于是他跑去找方景遇。
　　“父亲，这个制度是错误的！”
　　方景遇并不分给他一丝目光：“我的决定，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不会执行的。”他固执道。
　　方景遇终于肯看他一眼：“你看过规则了？”
　　“看过了。”方程冷静地答道。
　　“那上面说，反抗制度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方程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答道：“会自动视为最低等级。”
　　方景遇换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反抗？”
　　“知道，父亲。”
　　“哦？那要么我们试试看。看看我们排位第一的方程同学为了抵抗这不公平的等级制度，甘愿沦为最低等级，能感化多少人？如果有超过一千人反抗的话，我就撤回这个制度。你看怎么样？”
　　“好，父亲你说话算话。”
　　他于是真的动员起那些人来。
　　他四处游说，苦口婆心。
　　但所有人不外乎都是同一种表现。
　　高等级的人不愿意冒着沦为低等级的风险。
　　而低等级的人只当他是在玩一种冒险游戏。
　　他苦恼地端着自己的饭菜在食堂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正打算动筷，有三个高大壮实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为首的那个嚷嚷道：“喂，这是我们的座位！你凭什么坐这？”
　　方程往四周看了看，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找不到别的座位了。不过这是四人座，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吧？”
　　“谁要跟你一起坐？别忘了你现在是最低位的人，你不应该坐着，而应该趴在地上吃饭才对！”
　　那人说完，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方程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另一人担忧道：“老大，我们还是不要太过分吧？毕竟他还是方校长的儿子。要是他重新回到‘king’的位置上，搞不好会报复我们。”
　　“怕什么！？方校长都亲自宣布了，现在临诚所有的人都可以把方程当成攻击对象。谁叫我们的方程小公子自愿来做我们的玩物呢？”
　　说着，那人抢过方程的餐盘，整个劈头盖脸倒在方程身上。
　　食堂中其他人全都惊呼起来。
　　“哈哈哈，怎么样，方程，难道你还能反抗吗？”
　　方程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些人等了一会，还不见他发怒，觉得无趣，便都嘟囔着离开了。
　　等看好戏的围观者都全部散去了时，方程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一个人坐到他身旁，掏出手帕，为他轻柔地擦拭去脸上的污垢。
　　方程转头，对上李姣那双丹凤眼。
　　他淡淡问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丢我们十人会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什么？”
　　“我明明这么努力想改变现状了。”
　　李姣轻声开导他：“就算你是对的，当所有人都以为你是错的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方程，你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改变他所做的决定的。”
　　方程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他真的该这样不甘地接受这一切吗？
　　回忆结束。
　　他走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书包。
　　教室门再次被“嘭”的一声拉开。
　　苏小宇探出一个头：“小川川你居然在这里，可让我们一通好找。”
　　紧接着窜出了丘柔和何恪的头。
　　方程被他们这副滑稽的模样给逗笑了：“你们干嘛呀，进来说。”
　　三人走进教室，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苏小宇担忧道：“小川川，你就那样公然挑战十人会，你想过后果没有？”
　　方程歉疚地低下头：“我知道我是冲动了些，可是如果不那样做，我怕是会不甘心。”
　　丘柔忙道：“我们不是要怪你。相反的，我们觉得你这么做特别的霸气！”
　　何恪还是如往常一样冷静：“那你要怎样召集九个人啊？”
　　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
　　大多数人，应该会嫌麻烦而拒绝他吧。
　　就像以前一样。这是没有悬念的事。
　　苏小宇开口道：“小川川，你要是不嫌弃我们没用，就把我们也算进去吧？”     方程惊愕地抬头。
　　“对啊对啊，我们一定能帮上忙的。”丘柔十分热情。
　　何恪也跟着点头。
　　方程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都忘记了，他的朋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
　　“还有我啊。”
　　方程循声望去，曲溯年从教室门口走进，坐到方程身边。
　　他不同以往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而是一副狼狈样。
　　似乎刚刚逃离了自己姐姐的“魔爪”。
　　想起刚才曲溯年的滑稽模样，方程的心中就禁不住一阵好笑。
　　“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少不了我啦。”
　　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高个子男生，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长发垂肩的柔婉女生，一双墨瞳格外的明亮。
　　男生走到方程面前：“晋川，没想到你这么勇敢！”
　　方程有点懵。
　　这人谁啊？他该怎么接话啊？
　　方程向曲溯年投以求救的目光。
　　曲溯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苏学谦，清则学生会会长，你的堂哥。旁边那个是副会长，他的女朋友，薛紫言。”
　　方程感激地看了曲溯年一眼。
　　怪不得以前苏晋川各种逃学翘课一点事情都没有。原来是因为有一个学生会会长的堂哥啊。
　　这个后台妥妥的。
　　“不介意的话，也加上我吧。”
　　班长站在教室门口，略带拘谨：“我.....可以帮你们补习一下。”
　　他的出现，让方程最为惊讶。
　　以前他不是看苏晋川很不顺眼的吗。
　　“那个，我以前总是奚落你，很对不起。但是我也很反对临诚的制度，请让我加入你们的战斗。”班长诚恳道。
　　班长身后又钻出一个人来，他对大家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林迁，曲溯年的同学。”
　　方程认出这是上次在食堂和曲溯年同桌的其中一个人。
　　方程望着这个教室里形形□□的人。
　　没想到才这么一会，九个人就全部聚齐了。
　　他们并排坐好。
　　苏小宇向方程提问道：“人是聚齐了，可是最关键的是该怎么对付十人会。十人会可是公认的最优秀的数学天才，我们战胜他们的希望很渺茫啊。”
　　“不，有胜算。”方程笃定道。
　　其余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们是优秀的数学天才没有错，可就因为如此，我们的胜算才大大增强。我们比拼的是‘均衡发展’，而他们就输在这一点。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只懂数学的偏科生。”
　　众人瞬间醍醐灌顶。
　　“也就是说，他们的优点有多醒目，缺点就有多致命？”苏学谦发言道。
　　“没错。”方程肯定道，“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短处，相对的，我们也有各式各样的长处。只要根据他们的短处制定方案，获胜并不是难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李姣同学对方程是很有好感的！那种好感，算得上是喜欢吧。


第11章 chapter 11
　　何恪说道：“可是我们并不清楚十人会的弱点啊。”
　　众人跟着沉思起来。
　　方程自信地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这个不用担心，我稍微了解一点。”
　　他在黑板上依次列出九个人的名字，在一旁标上各自的长处与短处。
　　“康瑞杰，十人会的新任会长。这个人不可以小看，他的头脑是九个人当中最灵活的，也最有策略。
　　“程悉亭，在极富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也有着很深的政治背景。总而言之是个不太好惹的人物。
　　“Leo，英国人。各方面都很完美，是个全能。但是有夜盲症，非常怕黑。
　　“马奚。运动废材。但是在音乐方面很有造诣，尤其擅长小提琴。
　　“林玖。最擅长体育。曾代表临诚得过好几次奖项。
　　“莫恒。艺术界著名绘画家的独生子，从小就表现出在绘画方面的独特天赋。据说长大后会继承父亲的衣钵。
　　“蒋一博。胆小，懦弱，内敛。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突出的地方。
　　“尤木生。沉默寡言，背景不明。但似乎有着黑暗面。
　　“李姣。唯一的女生。呃.....对她，我不是很了解。”
　　面对着方程列出的一大堆有用无用的信息，众人陷入了沉默。
　　“我有问题！”林迁特意把手举的高高的。
　　“你问吧。”方程道。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十人会啊？”
　　方程：“.....”
　　你还是闭嘴好了。
　　方程正苦恼着该怎么回答最合适时，苏小宇及时开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川川以前不就是临诚的学生吗？”
　　“啊？我？”方程脱口而出。
　　“对啊。哦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说你认识那个方程呢。”
　　.....啥？
　　自己以前认识苏晋川？他怎么没什么印像？
　　他努力地回想。
　　苏晋川。
　　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男生。
　　每次十人会路过的时候，他总是用羡慕的眼神望着他们。
　　方程注意到过几次，但也没去在意。
　　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看待。
　　后来有一次，方程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那个男生捧着一本奥数书，犹豫着走到自己跟前。
　　男生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方程同学，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方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沉默着打量着这个瘦弱且矮小的男生。
　　像营养不良一样，瘦得不太正常。
　　方程伸手夺过男生手中的奥数书，看了起来。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可以看出男生的认真。
　　男生的解题思路非常独到。
　　令男生困扰的似乎是右下方的一道高数题。
　　方程随意地扫了两眼，又把书扔了回去：“这种题目你还是回去问你的老师吧。”
　　男生急了：“方程同学......”
　　方程莫名烦躁，以眼神制止住他：“别跟我套近乎。这种程度的题目都思考不出来证明了你的资质很差。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问我问题的！”
　　这么令人难堪的话语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连方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说，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变成了跟方景遇类似的人了吗。
　　男生的脸瞬间就丧失了血色。本来就不太红润的脸庞惨白得像一张白纸。
　　他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真是抱歉。”
　　说完，他像很害怕一样，立马逃离了。
　　连自己的奥数书都忘记拿了。
　　方程再次翻开了那本书，他注意到，那题题目的旁边贴上了一个小标签，上面写着：方程同学似乎和十人会中的其他人不一样，很好相处的样子。明天试着问他这个问题吧。
　　末尾还画上了一个笑脸。
　　而自己，伤害了这样乐观的他。
　　可在男生落荒而逃的时候，方程还在心里嘲笑着他的懦弱。
　　完整回忆起这件事，方程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居然在无意之中伤害过苏晋川。
　　搞不好自己就是令苏晋川转学到清则，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的间接原因。
　　原来，上天要他冥冥之中重生到苏晋川身上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希望自己能改正以前犯下过的错误吧。
　　薛紫言在这时举手自荐道：“各项数据的分析和制定训练计划就交给我吧。”
　　苏学谦赞成道：“嗯，紫言很擅长这个，就放心交给她吧。”
　　何恪：“均衡发展不外乎就是‘德智体美劳’。可这其中一定会有有关数学的比赛，可我们当中擅长数学的实在是太少了。”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众望所归的曲溯年。
　　曲溯年却将目光移到方程的身上：“苏晋川，我来给你补习数学吧？”
　　方程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了！”
　　曲溯年给他补习数学？开什么玩笑。
　　林迁再次语出犀利：“那你还有别的什么擅长的吗？”
　　方程：“......”
　　惭愧。他也和其他十人会的成员一样，是个只懂数学，其他一窍不通的废材。
　　他根本没有别的时间去培养什么别的兴趣爱好。
　　于是他只好妥协：“我补，我补还不行吗。”
　　苏小宇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诶，既然你们要一起补习数学，要不你们就搬到一起住吧？”
　　方程：“补数学跟搬到一起住有什么关系！！！”
　　苏小宇认真分析：“你看啊，你们一起补习数学，一定要有个人的空间对不对，不然也会影响到我们啊。还有我听说曲溯年你是在外面租公寓对吧？那不是正好可以和我们小川川合租嘛！再加上我们宿舍的床位也不太够了！我看这样正好嘛，你们说是不是？”
　　丘柔弱弱地发言：“不会啊，我们宿舍不是还有一个床位空着嘛....”
　　苏小宇忙用手肘子狠狠地捅了丘柔一下。
　　丘柔吃痛，反应迅速：“啊，是的！我们宿舍确实挺挤的！”
　　方程心中哭号道：卖队友啊，没人性啊。
　　他于是殷切地看向曲溯年那边，心中默念道：“快拒绝啊快拒绝！”
　　没想到曲溯年欣然道：“好啊。”
　　方程现在直想掀桌：你一定是假的曲溯年吧！
　　苏小宇得意地对方程摆出“我做的好吧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方程现在只想哭。
　　再商议了半个小时后，众人才离开。
　　苏小宇他们三个抛下一句：“这个点食堂应该已经关门啦，你和曲溯年自己去外面吃吧！”就遁得无影无踪。
　　方程与曲溯年尴尬地四目相对。
　　方程硬着头皮跟着曲溯年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这是去哪啊？”
　　曲溯年的回答简洁明了：“我家。”
　　“啊？我们不去吃饭啦？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啊。”
　　“我做给你吃。”曲溯年淡然道。
　　方程瞬间就兴奋起来：“哇！看不出来你这样的还会做饭呢。”
　　良家妇男啊。
　　方程不禁幻想起曲溯年在厨房里，绑着粉红色可爱围裙，一个人默默切菜的模样。
　　哈哈哈与本人实在太不符！
　　不知道自己真的搬去跟曲溯年一起住的话，曲溯年会不会天天给自己做饭呢？
　　想起这件事，方程问道：“关于要我搬过去跟你一起住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答应啊？苏小宇他们是开玩笑的。”
　　“可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补习的确需要一个额外的空间。在学校，或者我去你宿舍找你，都太麻烦了。”
　　啧，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方程腹诽道。
　　“说起来，你为什么好好地想起来要给我补习数学啊？”
　　他的数学，应该还没差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吧。
　　曲溯年的声音缓缓流入他的心底：“因为我觉得你很有造诣。你的思路，你的解题方式，都让我很惊叹。”
　　“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数学天才呢。”方程小声道。
　　可曲溯年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方程这么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只见过曲溯年解过一次数学题，可他的解题速度之快，让方程深深折服。
　　曲溯年仿佛能边解题边接着思考。
　　随着手的抬起，在黑板上留下一大串数学符号。
　　思路清晰的可怕。
　　这一点，就连十人会，都望尘莫及。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此时其乐融融的氛围。
　　“喂，曲家小子，终于逮到你了。”
　　方程原以为是上次来找他们茬的那群小混混。
　　可往声源处一看，发现并不是。
　　那群人有三十几个，个个手中提着个铁棍，叼着烟，胳膊上刺着刺青。
　　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而且还全是身材魁梧的成年人。
　　直觉告诉方程，这群人绝不好对付。
　　可偏偏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昏暗的小巷。
　　逃走的机会小得可怜。
　　曲溯年上前一步，把方程护在身后。神情严肃。
　　方程不知道曲溯年为什么会惹上这样的人。
　　他记起，为什么总是有人称曲溯年为“痞子”。
　　不仅仅是因为曲溯年总是逃课，而是因为有人三番五次地看见曲溯年跟校外不良人士混在一起。
　　还总是出没在酒吧等各种不良场所。
　　“喂，”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喊道，“这个月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曲溯年微侧过头，留给方程一个冷峻的侧脸。他小声对方程道：“趁他们没注意到你，你先走吧。”
　　理智告诉方程，现在的局面不是光凭他们两个人就能轻松应付的。
　　可他还是想都不想就应道：“我不要。”
　　“苏晋川！”
　　“我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很傻，但是第一，我不一定能离开。第二，刚刚你都能不顾一切站在我身边，同理，我也可以。”
　　方程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莫名觉得胸口暖暖的。
　　有什么情绪正汹涌地满溢出来。
　　这种心情，连方程自己都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想写方程和苏晋川的CP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chapter 12
　　曲溯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强求。
　　那群人有些不耐烦：“嘀嘀咕咕什么！？我问你话呢曲家小子！”
　　曲溯年的声音冷淡至极：“谁欠你们钱你们找谁去，不关我的事。”
　　“哟呵，他曲启明现在拿不出一分钱，现在你又不给钱，那我们不是成了冤大头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没义务替他还钱！”
　　“那好，从你这里拿不到钱，我就只能去找你姐姐了。她现在是人民女教师吧？工资稳定，应该不至于也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吧？”
　　曲溯年面色一凛：“你们敢去找我姐姐试试！”
　　“那你说怎么办呢？我们也是替上头办事，拿不到钱我也很难办啊。”
　　曲溯年沉默了片刻，道：“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钱。”
　　其中一人提着铁棍缓缓走近他们：“我们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的，没有钱，就想办法凑来。你也不想看见曲启明被我们打断一条腿吧？”
　　曲溯年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从他离开家那一天起，他就不是我的爸爸了。我不会再替他还一分钱。”
　　那人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态度这么呛，看来你也想被打断一条腿吧？”
　　那人还来不及下手，就被曲溯年率先踹了一脚，飞到一边。
　　曲溯年瞄准的还是脸，那人顿时流了一脸的鼻血。
　　一群人顿时混战了起来。
　　方程不想给曲溯年添麻烦，让他分心来注意自己。就躲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去了。
　　饶是曲溯年身手再怎么了得，可面对这么多的人，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方程哆嗦着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一个人注意到了方程的动作，看他似乎很好对付，就高举着武器，向方程冲了过来。
　　方程一瞬间浑身僵硬得迈不开腿，只好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响。
　　方程在刹那间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人紧紧地护在怀里。
　　方程惊诧的睁开眼睛。
　　曲溯年的脸离他很近很近。
　　铁棍砸到了他的头，鲜血顺着脸庞一滴滴滑落。
　　方程吓得呆了。
　　曲溯年顿时有些支撑不住，软了下去。
　　方程忙接住他。
　　手持铁棍的那个人也吓得呆了，哆嗦着道：“我，我没想要砸他的头啊，是他自己突然间窜出来的！”
　　有人训斥他道：“你神经病啊！万一死人了我们可都是要进监狱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及时响起。
　　那群人愣了一下，凝神细听。
　　“卧槽，是警笛声吧？我没听错吧？”
　　“是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想被抓进去吗！”
　　他们顿时连武器都来不及拿，慌慌张张地四散而逃了。
　　方程急得直掉眼泪：“喂，曲溯年你不要紧吧？”
　　曲溯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皱了皱眉头：“哭什么啊，我活着呢。顶多脑震荡。”     尽管他这么说，方程心中的歉疚还是没有减少一分。
　　他又给曲溯年添麻烦了啊。
　　曲溯年道：“喂，苏晋川，大腿给我靠一下，我头晕。”
　　方程听话地跪了下来，把曲溯年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方程说：“你等一会，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嗯。”曲溯年闭上眼睛休息，握紧了方程放在他胸口上的手。
　　医院。
　　曲溯年包扎完毕后，坐在医院过道上的椅子上。
　　他转过头对仍在担忧的方程道：“拍过片了，说没什么大事，傻不了。”
　　“嗯.....”方程小声地应着。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曲溯年缓缓开口道：“曲启明是我爸爸。三年前他拿出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说要去投资他朋友的一个公司。可是他朋友破产了，因为实在还不起钱，只能选择进了监狱。后来那些人就向我爸要钱。我爸呢，拿出了最后一点钱，去了赌场。向我们保证一定会赢回来。可却越欠越多。”
　　方程凝神细听着。
　　“后来每天，我们家的门上都会被油漆刷上‘欠债换钱’四个大字。房东说每天都有人在我们家门口闹，实在是太扰民了，不愿意再把房子租给我们。于是我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曲溯年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他的过往。
　　方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你恨你爸爸吗？”
　　“不恨啊，”曲溯年为了不让他担心，还特意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为了不拖累我们，特意远离了我们。这几年，我也见过他几面，他也过的很不好。他毕竟是我们的爸爸，我和姐姐还会等着他回家。”
　　“那些追债的人，经常这样找你们吗？”
　　“嗯，算是吧。以前我想帮爸爸分担一点债务，去各种地方打工，把赚来的工资给他们。后来被姐姐发现了，就勒令我不许再这么做了。她说，我们所能做的，对爸爸最有帮助的事情，就是好好生活。”
　　方程的心情顿时压抑起来。
　　原来曲溯年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曲溯年笑道：“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啦。我并不可怜，我过的也是平常的生活。”    “嗯。”
　　“这么迟了，你们宿舍应该门禁了吧？”
　　方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如墨的浓重夜色，街道上霓虹灯闪烁如银河。他回道：“应该是的。”
　　“那干脆今天晚上就去我的公寓住吧？”
　　方程：“......”
　　啥啥啥！？
　　今天的曲溯年果然不太正常！
　　他一定是假的曲溯年！
　　“啪嗒。”曲溯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的灯亮起，照亮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
　　方程换了鞋，走了进去。
　　是个很整洁的公寓。
　　一切都井井有条。衣物，茶杯，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完全想象不出这会是一个男生的住所。
　　方程跟着曲溯年走进他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大，但是有很温馨的感觉。
　　曲溯年从自己的衣柜里掏出一套衣服，抛给方程：“待会去洗个热水澡。”
　　方程稳稳地接住：“你姐姐不住这里吗？”
　　“嗯，她一般都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也住在学生宿舍啊？这样就不用在外边租房了。”
　　“我姐姐说，总得留个地方。万一爸爸回来了，也有个地方落脚。”
　　方程注意到曲溯年的房间角落摆放着一把黑色的吉他。
　　摆放在那样的位置，上面又没有一点灰尘。像是被主人经常弹奏的样子。
　　方程不禁问出口：“你会弹吉他吗？”
　　“嗯，会。以前还在酒吧里弹过呢。”
　　曲溯年走过去，从支架上拿起那把吉他。
　　他看着方程，问道：“要我给你弹一首吗？”
　　方程坐到曲溯年的床边，作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曲溯年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划过琴弦。
　　悦耳的音符随之不断流出。
　　他不断切换着合弦，认真地演奏着。
　　是方程见过的，从所未有的神情。
　　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却非常的有魅力。
　　伴随着手上的动作，曲溯年轻轻哼唱起来：“I Love To Be Loved By You.....”    “Baby,I Need To Be Loved By You.”
　　充满磁性的嗓音，恰到好处的弹奏。
　　方程无意间对上曲溯年的眼睛，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他的心脏不禁急速地跳动起来。
　　曲溯年专注地看着自己，唱着那首旋律悠扬的英文歌。
　　那句歌词，仿佛是唱给自己的专属情话。
　　这么想的方程，不禁悄悄红了脸。
　　什么啊，简直太没羞没躁了。
　　第二天回到宿舍，如预料中那般，接受了苏小宇三人和善的目光的审视。
　　“可以啊小川川，我们昨天只是创造机会让你们单独吃饭，没想到你直接连宿舍都不回啦？”
　　方程：“......”
　　他们还好意思提，那么轻易地就抛下自己走了！
　　友谊呢！义气呢！
　　丘柔一脸好奇：“喂喂喂，那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方程想了一下，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受了点伤。”
　　“噗，果然还是太激烈了吧？”
　　瞬间明白过来苏小宇话中所指的方程顿时红透了脸。
　　他冲上去把苏小宇按倒：“你别乱说话！”
　　苏小宇号叫：“我们为了你和曲溯年的幸福生活特意给你们创造空间，你现在不感谢我的神助攻，怎么反倒打我啊！！！”
　　丘柔和何恪一言不发地加入混战。
　　小小的午后宿舍，充满了笑声。
　　与此同时。
　　临诚高校校长室。
　　方景遇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观察着学生们的一举一动。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闲暇时，就来到窗前。
　　目光所及之处，学生们或是静坐，或是活动。
　　这是他创造出来的世界。
　　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
　　他才是真正的王。
　　念及此，他的嘴角挂上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门被叩响。
　　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走进，停在方景遇身后。
　　“方校长，我们真的要接受清则那个不知好歹的学生的挑战吗？会不会太浪费时间？”
　　方景遇自信地笑着：“无所谓。反正我教导出来的人，从来都不会输。也正好给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一个教训。”
　　“从来都不会输吗.....”穿西装的人重复一遍，牵扯出玩味的笑容。
　　方景遇顿时沉下脸色。
　　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办公桌。
　　那上面，摆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
　　一对年轻的夫妻，中间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一家人对着镜头幸福地笑着。
　　方景遇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照片中那个稚气的男孩，缓缓开口道：
　　“除了那个失败品。”
　　作者有话要说：
　　全场最佳神助攻：苏小宇。


第13章 chapter 13
　　方程正在宿舍中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就要搬去曲溯年一起住了。
　　整理了半天，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
　　除了那本红皮笔记本一定得带着之外，其他的东西加起来才只有半个箱子。
　　苏小宇站在一旁看着，万分感慨：“小川川我一定会想死你的。你要记住，我们是永远的宿舍四人组。”
　　方程正沉浸在感动中，苏小宇兀的接着道：“所以你也别有了老公就忘了我们啊。”
　　方程再次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把苏小宇一顿胖揍。
　　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因为曲溯年还在宿舍楼下等着自己，所以方程加快了速度。
　　方程拖着行李箱下了楼，在曲溯年身边停驻。
　　苏小宇他们也一路送到楼下。
　　虽然方程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依旧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窄小的四人宿舍，却充满了各种温馨的回忆。
　　方程依依不舍地依次跟苏小宇他们一一道别。
　　这时，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是苏学谦。
　　他在方程面前及时刹住了车。
　　他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晋川！不好了！刚刚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叔叔突然间受伤了。阿姨叫你赶快回去呢。”
　　苏学谦口中的“叔叔阿姨”，大概指的就是苏晋川的父亲母亲吧。
　　方程在苏小宇他们面前还能勉强装一装。
　　可到了苏晋川父母面前，肯定会露馅啊。
　　方程转头看向曲溯年，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嘤嘤怎么办啊曲溯年。”
　　于是才有了他们现在坐在不断颠簸着的客车上的情况。
　　曲溯年为了陪他来，特意请了两天的假。
　　苏晋川的老家，在一个很偏僻的乡下。可却是青山绿水，一派好风景。
　　因为父亲受伤，可又正值收获时节，家里缺少人手。才特意把方程给叫回去。
　　方程已经记不得自己绕了多少山路了。
　　他从小最怕坐车。
　　可今天行驶的路程不比他以前全部加起来的少。
　　方程一阵头晕目眩，已经下车吐了好几次了，可还是没有好受多少。
　　曲溯年伸手抚摸着他的脊背：“喝点水吧。要是难受的话就睡一觉。”
　　“不用了，这怎么睡啊。”方程勉强道。
　　曲溯年不发一语，把方程的头径自揽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还柔声安慰道：“睡吧，醒来就到了。”
　　方程发了好一会的愣，脑海中唯一清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过，枕着曲溯年的肩膀，真的很舒服。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方程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曲溯年轻声把他唤醒。
　　方程朦胧间睁开眼，发现果真一觉到了目的地。
　　方程伸着懒腰，下了车。
　　这个小乡村处在一个山脚下，一眼望去，皆是一大片赏心悦目的绿色。
　　绿油油的田野，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生机。
　　方程站定，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曲溯年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
　　方程不经意间注意到曲溯年揉了好几下肩膀。动作虽很轻微，方程却看在了眼里。
　　一定是在车上的时候，让自己枕着睡觉，一动也不敢动，才会酸痛的吧。
　　真正离苏晋川的家还有一段距离，他们须得沿着乡间小路再走一小段。
　　方程翻看着自己手机里的讯息：“往这个大致方向走就是了，待会有人来接我们。”
　　在一个路□□叉处，他们看见了一个绑着头巾，穿着普通的衬衫，脚蹬黄色水鞋的中年男人。
　　水鞋上还有不少泥泞，像是刚干完农活。
　　男人负手站在一块站牌下，焦虑地走来走去，似乎在等人的样子。
　　方程不管三七二十一，试着叫了男人一声。
　　希望是来接他们的。不然要方程自己找到苏晋川的家，压根不可能。
　　那男人看见他们，眼睛一亮。
　　他迅速地走到方程面前，满目喜色，一把把方程抱在怀里，还用满是青色胡须的下巴蹭了蹭方程的脸。
　　方程迅速调整好情绪，刚想喊一声“爸爸.....”，却硬生生被男人给掐断了：“哎呀晋川想死舅舅了，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咳咳咳.....”方程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好自己刚才没叫出口！不然就糗大了！
　　舅舅立马放开方程，抱歉道：“哈哈，对不起啊，勒到你了吧。舅舅太激动，没控制住力道。”
　　舅舅注意到一旁的曲溯年，问道：“这位是？”
　　曲溯年同舅舅握了个手：“你好，我是苏晋川的同学。”
　　“好好好，欢迎欢迎。我们走吧，晋川的爸爸妈妈该等急了。”
　　说着领着他们往里走，再穿过几条小路，在一座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方程的面前是一扇大门，足足有三人高。墙向左右绵延开来，足足有几十米长，看不到尽头。
　　大门敞开着，往里面望一眼，又是数不尽的农田。
　　“额.....这是哪？村口吗？”方程张大嘴巴，抬头仰望道。
　　“哈哈哈，晋川你又开玩笑，这里是你家啊。一年没回来不会连家在哪里都忘了吧。”舅舅笑道。
　　方程：“......”
　　妈呀，这得有好几十亩地的占地面积吧？
　　没想到苏晋川是个壕啊。
　　站在这样气派的建筑物前，给人一种随时会有仆人来迎接自己的错觉。
　　方程先前只了解到苏晋川的父母是农民，可看这架势，根本就是富农吧？
　　不，应该是地主！
　　方程和曲溯年在舅舅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他们又穿过一大片的田地，鱼塘，才来到真正的住所。
　　用一个“大”字，还是不足以形容。
　　这个四方型庭院基本上是由木头搭建而成，其上还刻着不少浮雕，给人古朴却气派的感觉。
　　曲溯年四处仔细观察，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是清朝时期的建筑物吧？”
　　舅舅穿过天井，脱下鞋子，踩上木质地板：“是的，我们苏家祖上几百年来都住在这里。”
　　方程凝神看着院子里每个角落都摆放着的四季松盆栽，听见他们的谈话，才回过神来。
　　几百年前就存在的古建筑物，现在还能保存得这么完好，真是不容易。
　　方程突然想到，那这里肯定有很多的古董。
　　他左望望右看看，却没找到什么新奇玩意儿。
　　曲溯年却替他问出了口：“那这里肯定存留着不少古玩吧？”
　　舅舅应道：“是的，对面那栋楼里存放的都是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还有，正厅里面摆放的太师椅，你们旁边那个用来接水的青花瓷瓶，也都是。”
　　方程和曲溯年吃惊道：“什么！？”
　　用古董来接水会不会太随意啊喂！
　　方程他们被领进了一个小隔间。
　　舅舅推开拉门，有两个人坐在里面喝茶。
　　坐在主位的男人手上缠着好几层绷带，因为行动不便，一直没法拿起桌子中央点心盒里的东西，丧气不已。
　　坐在一旁的妇人一边做着手上的针线活，一边吃吃笑着，也不帮他：“叫你那时候逞强，现在知道坏处了吧？”
　　听到推门声，两人齐齐往门外看过来。
　　妇人看到方程，激动得立马从位子上跳起，冲过来把方程一把搂进怀里：“川川，可想死我了。”
　　方程还是有点拘谨，道：“妈妈。”
　　曲溯年同苏爸爸和苏妈妈依次打了招呼。
　　苏爸爸连招呼他们入座。本想亲自给他们倒茶水，但行动不便，只好作罢。
　　苏妈妈端来好几盒自己家做的点心，塞了好几把给曲溯年：“哎呀，我们家川川从来没有带过朋友回家玩。还是长相这么机灵的男孩。”
　　曲溯年受宠若惊，手中装不下只好全部搂进怀里。
　　苏妈妈也坐下，再次数落苏爸爸道：“你看看你，做事不能小心点，害得只能把孩子特地叫回来。”
　　舅舅打圆场道：“哎呀，这也是个契机啊。晋川在大城市里念书，那么久都没有办法回来一趟，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不然姐姐和姐夫天天念叨着想孩子，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说起来，爸爸怎么了？”方程问。
　　苏妈妈提到这件事就停不下来：“他呀，前些日子去收香菇，他不小心碰掉了挂在梯子上的砍刀，划伤了手臂。明明出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自己一个人把香菇收完了再去村口找  医生！真是气死我了，哪有这么蠢的人！”
　　苏爸爸微带窘迫：“哎呀，孩子们还在呢，别这么说。”
　　“孩子在怎么啦？我更要说。你知不知道失血过多会死哒？”苏妈妈气得脸都红了。     苏爸爸知道苏妈妈是动了真气了，只好连声保证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消停一会。”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
　　看着苏爸爸和苏爸爸斗嘴，方程心中只感受到温暖。
　　一家人坐在一起，喝着茶，吃着点心，聊些有的没的。即使是斗嘴，也有无尽的欢乐。     曾几何时，这是方程最期待的画面。
　　真羡慕啊，苏晋川有着这样圆满的家庭。
　　方程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只是可惜，坐在这里的，已经不是苏氏夫妇的儿子了。
　　苏妈妈怕方程和曲溯年饿肚子，又亲手做了好大一碗的拉面。
　　那味道好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方程和曲溯年几乎是抢着吃完的。
　　饭饱过后，他们揉着肚子坐在廊沿下吹风。
　　对面就是一个荷塘，碧绿的荷叶随风摇摇曳曳。
　　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感觉生活都变得原始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的村民过着最平凡朴素的生活，却乐在其中。
　　“曲溯年，你明天早上记得叫醒我。我们还得帮大家收香菇，晒香菇呢。”方程出声提醒道。
　　“嗯。”曲溯年应道。
　　又接着道：“别忘了，我们明天也得补习数学。”
　　“什么！？”方程抗议道，“在这里也要补啊？这种时候我们就应该好好放松放松啊，难得的好机会。”
　　曲溯年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强硬态度。
　　“好吧......”方程认输。
　　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喂，曲溯年，你是不是把那些数学练习册全放进行李箱了？”    “嗯。”曲溯年应得倒是爽快。
　　方程：“.......”
　　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的行李箱怎么突然间重了那么多！
　　等等，曲溯年特意跟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给自己补习的吧！
　　“曲溯年，你觉得我家怎么样？”方程问道。
　　“嗯，很不错。”
　　得到曲溯年的肯定，方程顿时放下心来。
　　他还担心曲溯年住不习惯呢。
　　苏妈妈端来一盘水果，放在他们身边。
　　“川川，待会带着行李，领你同学去房间休息休息。”苏妈妈吩咐道。
　　“好。”方程爽快地答应了。
　　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待看到自己房间里那一张小床的时候，方程才认识到他现在面临的一个大问题：
　　曲溯年睡哪里啊？
　　总不能和自己一起睡吧？
　　方程突然想到，这么大的房子，肯定有很多客房。不至于没有曲溯年睡的地方。
　　他走出房间，试着打开隔壁房间的门。
　　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没有一点灰尘。
　　可是.....没有被褥。
　　方程打开所有的柜子，都没有找到被子。
　　方程只好打开下一间。
　　还是没有铺上被子。
　　方程气急败坏地打开所有的房门。发现全部的房间里都没有睡觉用的被子。
　　方程叉着腰看着这些敞开房门的房间，顿时有点犯懵。
　　被子到底去哪里了？
　　睡觉总不能没有被子啊！
　　他只好跑去询问苏妈妈。
　　苏妈妈突然想起有这回事，道：“啊，被子啊。前些天家里潮湿，我就把被子都拿去晒了。这几天又小雨，还没干呢。”
　　“啊，那我同学怎么睡啊？”
　　“你房间的被子今天不是被我烘干了嘛。反正你们关系挺好的，今天晚上就委屈一下挤一张床吧？”苏妈妈提议道。
　　方程：“.........”
　　他无奈地折回房间，对着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曲溯年道：“看来，你今晚只能跟我一起睡了。”
　　曲溯年接受得很快，把行李往方程房间一放。十分舒适地躺上那张床，很享受的样子：“不错，挺软的。也不小，可以挤一挤。”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家长了！
　　苏晋川的家真的好难描写啊，自己都否认了好几个方案了！
　　以及，只要作者想让两只睡在一起，什么理由都可以瞎扯！
　　连被子都可以全部消失！


第14章 chapter 14
　　夜幕降临。天际像是被倾倒的墨水染上了色，其上点缀着繁星点点。
　　万籁俱寂。整个村庄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方程和曲溯年都感受到了疲惫。
　　曲溯年洗漱完毕，就爬上了床的另一边。
　　侧着身子，看起来十分安然。
　　许久都没有动静，像是已经酣甜地睡着了。
　　方程一直待在卫生间里，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在觉得曲溯年可能睡着了之后，才悄悄从卫生间里挪了出来。
　　方程站在床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跟.....跟曲溯年一起睡？
　　这一点他还是无法接受。心里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不过自己这副扭扭捏捏地像个黄花大闺女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喂！
　　看曲溯年睡得很熟，呼吸声很均匀，方程才把心一横，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这张床很小，尽管方程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后背还是贴到了曲溯年的肌肤。
　　温暖的触觉。
　　源源不断的温度。
　　方程心中默念道：奇怪了，明明夜里温度不高，为什么总觉得被窝里这么热呢？
　　连带着脸也微微发烫。
　　方程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换了个睡觉的姿势。
　　身旁曲溯年突然嘟囔了一声：“苏晋川。”把方程着实给吓了一跳。
　　莫非曲溯年还醒着！？
　　方程盯着曲溯年的脸庞，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想来应该是梦话。
　　方程借着微弱的月光，盯着曲溯年的精致的五官，却突然间移不开眼睛了。
　　不得不说，曲溯年睡着的样子，真的好乖啊。
　　刘海乖顺地垂在额前，睫毛随着呼吸扇啊扇的。
　　一阵困意袭来，方程打了个哈欠，再次翻了个身，背对着曲溯年。
　　没过多久，他也睡着了。
　　方程是被清晨突如其来的一阵鸟叫声吵醒的。
　　他睁开沉重的双眼，刚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禁锢住了。
　　视线往下移，环在自己胸口前的，是曲溯年的手。
　　也....也就是说，自己正在曲溯年的怀里！？
　　方程一动也不敢动，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
　　说起来，他从来没有距离曲溯年这样近过。
　　他的周围，全都是属于曲溯年的味道。
　　却很好闻，很安心。
　　方程绷紧着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是空落落的了。
　　曲溯年已经起床了吗？
　　方程也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听到卫生间里有一阵动静，接着，曲溯年走进了房间，手上拿着一个热腾腾的毛巾。
　　曲溯年把毛巾递给方程：“醒了？洗把脸，精神一下吧。”
　　方程不客气地接过，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
　　热气扑打在脸上，很快去除了困意。
　　方程见曲溯年没提今早抱着自己睡觉的事情，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只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们迅速地换上衣服，来到了前厅。
　　今天，他们要帮苏爸爸和苏妈妈收香菇。
　　一吃过早饭，舅舅就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大棚里。
　　走进大棚，里面有着好几排的架子。
　　架子上都放着圆筒状的东西。
　　方程从来没见到过，新奇的很。
　　舅舅解说道：“这些是香菇筒，里面装的是高温消毒过的木屑。在木屑里种上菌种，就会长出香菇来了。”
　　舅舅拿起一个香菇筒，在手上掂了掂：“大个的香菇，你们就拔下来，放在一边的篮子里。千万要记住，小个的，没长大的香菇可别拔。”
　　方程跃跃欲试。
　　听着也不是很难嘛。
　　方程被分配收一，二两排的香菇，舅舅和曲溯年二人则收三，四两排的香菇。
　　曲溯年学得很快，立马就找到了技巧。
　　方程一直赶不上他们的速度，有的时候还漏了好几个，有的时候还把香菇给拔烂了。
　　方程听见舅舅的声音从第三排传来，似乎是在同曲溯年讲话：“你昨天睡得还好吗？”
　　方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凝神细听。
　　曲溯年好像笑了一声，答道：“很好，谢谢舅舅的关心。”
　　方程的脑海里不禁又回想起曲溯年环着自己的样子，莫名又一阵脸红心跳。
　　他把赶紧把这些想法统统从脑子里赶了出去，专心干手上的活。
　　才只收完了一排，方程已经腰酸背痛不已了。
　　可曲溯年和舅舅那边，已经轻松完成任务了。
　　方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公平！都没有人来帮自己！
　　正这么想着，曲溯年背着个背篓，从第三排绕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他问道。
　　“噗。”方程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曲溯年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采蘑菇的小姑娘！”方程调侃道。
　　“哦，那我去休息了。”曲溯年转身欲走。
　　“诶别别别，来帮帮我啊！！！”
　　有了曲溯年的帮助，方程也很快完成了任务。
　　方程提着两大篓的香菇，走出了大棚。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惬意地叹道：“终于完成任务啦！”
　　从另一个大棚里模糊传来舅舅的声音：“想得美！还有三十个大棚等着我们呢！”
　　“啥！？”方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一排排的白色大棚，“这些全部都要！？”
　　曲溯年依旧淡定，“走吧，争取一个上午完成。”
　　方程彻底傻眼了。
　　明明他刚才还特有雄心壮志来着！
　　收完全部的香菇之后，方程觉得自己的腰都不是自己的了，肚子也一直在叫。
　　他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饿过。
　　可从曲溯年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疲惫。
　　他甚至还有力气帮舅舅把收好了的香菇装上卡车。
　　方程是被曲溯年搀扶回去的。
　　一走到门口，方程就敏锐地嗅了嗅鼻子：“妈妈是不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舅舅笑道：“你们这么辛苦，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啦。快去洗把脸，准备开饭。”
　　坐上饭桌的方程简直就要哭了。
　　有饭吃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方程一连吃了三碗饭。
　　苏妈妈在一旁笑呵呵道：“慢点吃，慢点吃。”
　　边说着，还边往曲溯年碗里夹了好几筷子的菜。
　　一顿风卷残云，方程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
　　他倒在床上，舒服地摆成一个“大”字。
　　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曲溯年却从行李箱里掏出好几本数学习题册：“我们开始补习吧。”
　　方程：“.......”
　　你居然还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吗！？
　　方程认命地走到书桌边坐下。
　　曲溯年站在一边，翻开书，给他指了三道题目：“先把这几题做做吧。”
　　方程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做出来了。
　　曲溯年赞许道：“全对，速度也很快。”
　　他又翻到下一页，指了其中的一题。
　　这道题，光是题目就有整整七行。给出的图形也及其复杂。
　　方程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把题目理顺。
　　正打算提笔开始解题的时候，曲溯年却喊了停。
　　“你的习惯是认真地读完题目中的每一个字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方程困惑道。
　　曲溯年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道：“你光是阅读题目就用了四分钟。这样会落下时间的。”
　　方程这样的解题习惯，应该是来源于方景遇。
　　方景遇是个小心细致的人，连带解数学题也是。
　　他总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剖析着题目。
　　然后才胸有成竹地提起笔，像是对待一个战利品。
　　方程有些头痛：“难道不应该认真审题吗？”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对题目中给予的数据做出一些取舍。”
　　“什么意思？”方程不解道。
　　“比如这一题，真正有用的，只有短短五句话，其他全是铺设，没必要在这上面花费大量的时间。”
　　“怎么可能！？”
　　方程抓起笔，继续把这道题目解了下去。
　　发现果真如曲溯年所言，这道题真正用到的量，只有五个，其他全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道题，换作你来解，需要多久？”方程问道。
　　曲溯年认真估算了一下，才答道：“三分钟。”
　　曲溯年从来不是一个会随意夸大的人，他说的三分钟，肯定就是真正的三分钟。
　　“哈哈，果然你才是真正的天才啊。”方程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嘲。
　　这是曲溯年第二次从方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微微侧头，费解的眼神像是不理解为什么方程会这么说。
　　方程却不回答，目光延伸到窗外：“既然有天分就好好珍惜啊。有多少人，拼命努力，却赶不上别人分毫。又有多少人，被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无法翻身。”
　　“天分不是用来把别人踩在脚下，来体现自身的优越感的。”曲溯年的回答铿锵有力。
　　曲溯年读不懂方程的眼神，只听见他轻叹道：“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老家以前也是种香菇的，小时候也去帮过忙。
　　可是我的目标是那些小小个的香菇，真的是可爱死了。
　　然后。。。。然后就再也没被允许进过香菇棚。


第15章 chapter 15
　　窗外传来一阵引擎发动声，曲溯年放下书本：“舅舅应该要去送货了，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方程撑着头，苦恼不已。
　　自己刚刚都跟曲溯年说了什么有的没的啊！？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吧？
　　正这么想着，方程透过窗户看见曲溯年一路小跑到停在大门旁的卡车边。
　　他似乎对坐在驾驶座上的舅舅说了些什么。
　　而舅舅满脸笑容地点头。
　　方程又在题海中挣扎了一个下午。
　　过了傍晚，他和曲溯年开始收拾行李了。
　　需要帮忙的事情做完了，请的假也只有两天，尽管再舍不得，他们今天晚上也必须坐客车回去了。
　　为了给他们送行，舅舅一送完货就立马赶了回来。
　　苏爸爸和苏妈妈站在路边，陪着他们等车。
　　苏妈妈不断用手帕拭泪：“晋川，以后多带着你这个同学来家里玩啊。”
　　“嗯！”方程保证道。
　　曲溯年还真是独得苏妈妈的宠爱呢。
　　方程真的很喜欢这里。
　　跟这些淳朴的人相处，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来不及多做告别，客车就已经到了。
　　舅舅不断嘱咐道：“晋川，到了学校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舅舅啊！”
　　方程又跟他们每个人都拥抱作别，才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了客车。
　　行李箱比来的时候又重了不少。
　　苏妈妈担心他们在路上饿肚子，又塞了不少吃的。
　　担心方程在学校里吃不惯，又塞了好大一袋土特产。
　　曲溯年在自己旁边坐下。
　　客车缓缓启动，方程隔着车窗跟路边站立着的三人挥手。
　　车速越来越快，渐渐的，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方程轻声叹了口气。
　　他现在满心都是离别的愁绪。
　　曲溯年在自己的背包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了一盒药，递给方程。
　　方程接过，发现是一盒晕车药。
　　曲溯年又给他递了杯热水：“把药吃了吧，待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方程听话地把药给喝了下去。
　　他问道：“晕车药是从哪里来的？”
　　“我买的。”
　　方程：“.......”
　　“我当然知道是买来的，我是问你从哪里买的。”
　　那个乡村位置实在太过偏僻，那附近是没有药店的。
　　“哦，我是拖舅舅帮我买的。”曲溯年淡淡答道。
　　所以他下午那么急切地去找舅舅，就是为了这件事。
　　曲溯年能把自己的事情这么放在心上，方程已经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
　　他把头靠在车窗上，手上握着那杯热水，脸上的微笑抑制都抑制不住。
　　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愉悦呢。
　　方程偷偷地去看曲溯年的脸。
　　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可看见这张脸，方程心里却满是暖洋洋的感觉。
　　客车走了两个小时，方程却再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跟着曲溯年回到公寓，方程这才反应过来：啊，今后要和曲溯年一起住了。
　　两人洗了个热水澡，匆匆睡下了。
　　方程跟方景遇约定好的第十天，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悄然而至。
　　十人会一大早便乘上临诚高校的特派车，来到了清则。
　　黑色的豪华轿车一停在清则学园的校门口，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十人会依次下了车，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人群也随着他们移动，学生们小声议论着：“天哪，看来我们学校的苏晋川要挑战十人会的传闻是真的！”
　　“还能有假吗？上次全校师生都看到那一幕了。”
　　“不过我还是很期待比赛结果的，不知道谁会赢呢。”
　　“肯定是十人会咯，我们清则是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没有胜算的。”
　　“..........”
　　清则学园煞有介事地给他们提供了最大的会议室。
　　十人会和方程等人纷纷入座，两队人坐在对立面，面面相觑。
　　不过方景遇并没有没来。
　　不过想来，他是不屑参加的。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场小孩之间的幼稚游戏而已。
　　Leo甫一坐下，就认出了对面的苏小宇。
　　苏小宇几乎在同一时刻认出了他。
　　Leo张大了嘴巴，吃惊不已。
　　他再次想起了那个下午的不好回忆。
　　他明明向上帝祈祷了好几遍，希望不要再碰见苏小宇。
　　哎，果然还是天不遂人愿。
　　Leo开启了记仇模式，死死地盯着苏小宇，目光如刀。
　　苏小宇费解地扔了眼神给他，意思是：你自己认错性别怎么还记恨起我来了？
　　Leo也回敬给苏小宇一个眼神，意思是：要不是你穿女装，我怎么会出糗！全赖你！
　　苏小宇觉得此人不能沟通，忿忿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众人神情各异，但却都势在必得。
　　薛紫言在事先发给了方程他们各项数据的分析表。
　　方程粗略地翻了一遍。
　　翻到自己的那一页时，未免有点自惭形秽。
　　自己果然除了数学就没什么特别的长处了啊。
　　他翻到关于曲溯年的那一页，各项数值几乎上是满分。
　　方程内心OS：他是怎么做到的！？
　　待看到丘柔的那一页，方程皱了皱眉头。
　　原来薛紫言也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啊。
　　丘柔那么雄壮高大的人体育数值怎么可能为零啊。
　　方程摇了摇头，把那叠资料给合上了。
　　康瑞杰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态度，他发言道：“为表公平，我们用抽签的方式决定比赛对手。此外，抽签完毕之后，我们会把具体比赛项目做成一张海报，贴在清则的公告栏上，全校师生到时候都可以来观战，为我们见证。”
　　薛紫言走到正中间，宣布道：“抽签正式开始。”
　　签筒从康瑞杰开始，依次传了下去。
　　所有人都从中拿出一根签。
　　当签筒传到方程面前时，他犹豫了一会。
　　他开始默默向天祈祷自己抽到一个好对手，三遍之后，再神圣地从签筒中抽出一根。
　　他注意到那跟签上有一个奇怪的编号，方程不解其意。
　　有人在一旁记录下结果。
　　整理完毕之后，有人把最终的抽签结果递给康瑞杰。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抽签结果如下：康瑞杰对苏晋川——”
　　方程：“噗——”
　　他这是什么鬼运气啊！
　　明明他刚才那么虔诚地祈祷过了吧！？
　　康瑞杰面不改色，接着道：“曲溯年对程悉亭——”
　　程悉亭微抬眼帘，看向坐在对面的曲溯年。
　　曲溯年微皱眉头，他看得出来，程悉亭是个劲敌。
　　康瑞杰的声音还在继续：“苏小宇对Leo——”
　　这边Leo还一直没有放弃，死死瞪着苏小宇。
　　乍然间听到这个结果，他立马举手反抗道：“我拒绝跟他对抗！我要换对手！”
　　苏小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甘示弱：“我也拒绝！我不想把这种人当成对手！”
　　“喂，什么叫我这种人！？”
　　“你这种人就是你这种人，你个睁眼瞎！”
　　方程憋笑憋得很辛苦。
　　康瑞杰颇为无奈：“这是抽签决定的结果，是不可能更改的。你们俩就别胡闹了。”
　　苏小宇、Leo：“哼！”
　　苏小宇叉着腰，一副气坏了的模样。
　　Leo依旧不服输，用狠戾的目光同苏小宇进行着抗衡。
　　“丘柔对林玖——”
　　“何恪对马奚——”
　　“苏学谦对莫恒——”
　　“班长（？）对蒋一博——”
　　“李姣对薛紫言——”
　　“尤木生对林迁——”
　　众人静静听完结果的宣布。
　　康瑞杰接着道：“按照刚刚大家抽到的签上标着的序号，康瑞杰/苏晋川/曲溯年/程悉亭比赛的题目为‘智’。”
　　“苏小宇、Leo比赛的题目为‘德’。”
　　“林玖、丘柔、马奚、何恪比赛的题目为‘体’。”
　　“莫恒、苏学谦、蒋一博、班长比赛的题目为‘美’。”
　　“李姣、薛紫言、尤木生、林迁比赛的题目为‘劳’。”
　　“具体的比赛项目明天会张贴出来。”
　　听完这番话，众人表情各异。
　　有的淡然处之，有的兴致勃勃，有的满面阴沉。
　　马奚一脸绝望：“体育......体育啊我的天。”
　　他瘫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了。
　　薛紫言在这时补充道：“还有一点，苏小宇和Leo的比赛需要提早开始。”
　　苏小宇和Leo齐声问道：“为什么啊！？”
　　薛紫言解释道：“你们抽到的题目为‘德’。具体要求是在一个月内积累德行分，谁的德行分高，谁就获胜。”
　　方程：“.........”
　　这么简单粗暴！？
　　“那要怎样计算德行分？”Leo问道。
　　“这一点需要同学们来评比，例如说你为学校或班级做了一件有贡献的事，可以是清理一次垃圾，或者帮助一次同学，这样，为你见证过的同学就可以为你加上德行分。”
　　“哦，这样。”Leo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方程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Leo在临诚的排名非常高，只要他稍加威胁，没有人敢不给他加上德行分。
　　薛紫言似乎看透了这一点，笑了笑道：“为表公平，你们的比赛要由临诚和清则双方的学生会共同监督。”
　　Leo：“什么！？”
　　学生会这个组织在临诚是绝对维持公平正义的存在。
　　他们不属于任何人领导，也不参与等级制度。
　　他们的任务，是“铲除”一切不符合规则的人。
　　在学生会的监督下，Leo看来是不可能搞任何小动作了。
　　要Leo这个在英国骄生惯养长大的大少爷来为其他人做贡献，可真是为难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赛项目是不是简单粗暴！
　　哈哈，毕竟再复杂的我也想不出来了嘛。


第16章 chapter 16
　　李姣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估计也是抽到自己并不擅长的题目了。
　　方程在草稿纸上写写划划，觉得自己这边获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方程看丘柔一脸紧张，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宽心，虽然林玖吧，确实很强，但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拼一拼。”
　　丘柔抖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很为难的表情。
　　苏小宇苦笑道：“小川川你脑子坏掉啦，丘柔的体育垫底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程：“.......”
　　垫、垫底！？
　　所以薛紫言的那份报告没错咯！？
　　这/这不科学啊？这些肌肉总不至于是摆设吧？
　　方程尴尬地收回放在丘柔肩膀上的手。
　　“好了，”康瑞杰收拾收拾东西，站起身，“那么，我们就在赛场上再见分晓了。”
　　见他起立，另外八人也纷纷站起。
　　就在此时，一阵很有韵律呼噜声突兀地响起。
　　方程往最后一个座位看去。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看花眼了，要不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趴在座位上，睡得香甜的，是何恪！？
　　一直失眠的何恪！？
　　空气在此时都凝固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恪一人的身上。
　　而何恪仍旧不为所动，砸巴砸巴嘴，继续睡着。
　　苏小宇对康瑞杰投以崇高的注视：“听君一席话，胜吃十年药啊。”
　　康瑞杰：“.........我们走。”
　　抛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Leo看热闹不嫌事大：“听着康瑞杰讲话还敢睡着，我看他是第一个。”
　　何恪睁开眼时，被凑在自己眼前的好几双眼睛给吓了一跳。
　　“喂，你们干嘛围着我看啊？”
　　方程直起身子：“你刚才睡着了，你自己知不知道？”
　　何恪：“怎么可能，我都失眠好几个月了。”
　　苏小宇和丘柔在一旁拼命点头，作证道：“是真的！你刚才真的睡着了！呼噜声老响了。”
　　何恪挠了挠头：“说起来，刚才我确实有种断片了的感觉。难道说，我真的睡着了？”
　　何恪顿时陷入了狂喜之中。
　　方程道：“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是怎么睡着的。搞不好你能因此治好你的失眠症呢。”
　　“我想想。好像是听见一个人讲了好长的一段话，然后我就觉得脑子有点模糊，趴在了桌上。然后......应该就如你们所说，睡着了。”
　　方程兴奋地拍了一下手。
　　那就是康瑞杰！
　　没谁了！
　　哈哈哈没想到康瑞杰的那一段话比数学老师的一堂课都有用！
　　何恪突然间站起身，往门口冲去。
　　苏小宇忙拦住他：“嘿嘿嘿你去哪儿啊？”
　　何恪非常亢奋：“我得找他给我录段音啊！万一他的声音对我来说真的有催眠作用呢！”
　　方程忍俊不禁：“他们都走了一个小时啦。不过你也别急，你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再拜托他也不迟。”
　　落日的余晖覆盖了整间大会议室。桌子和椅子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
　　方程转头看向窗外，天际边的那几朵云彩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他在心中清楚地认识到：从今天起，他和方景遇，以及十人会之间的抗争就要开始了。
　　他会坚定自己的信仰，执着地走下去。
　　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有着那么多支持他的力量。
　　第二天，公告栏上张贴了他们这次比赛的题目，时间以及地点。
　　公告栏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
　　下课的时候，方程抽空去看过了。
　　第一场比赛是在三天之后，是苏学谦和莫恒的美术比赛。
　　地点就在清则学园。
　　虽然苏学谦也曾学过几年的美术，可肯定还是敌不过极有艺术天分的莫恒的。
　　所以这一局，他们必输无疑。
　　方程苦恼地撑着头，望着窗外的那株香樟树。
　　似乎那株香樟树是永远不会有变化的，那抹绿色伫立在那个位置，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见证着整个浮生，就是永恒。
　　说起来，因为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公然挑战十人会，班上的同学跟自己变得更加疏远了。
　　连先前总是找自己茬的数学老师也消停了不少。
　　似乎都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方程轻叹了口气。
　　忽然，他整个人坐直了，头向窗外再探出了几分。
　　是曲溯年。
　　他正穿过大半个操场，走到一棵香樟树的浓荫下乘凉。
　　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不断用手扇着风。
　　可还是有汗水不断地从额前掉落。
　　方程记起，这节课好像是曲溯班上的体育课来着。
　　他在心中不断呼唤：曲溯年，曲溯年。
　　快看过来。
　　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好笑，内心的呼唤，曲溯年怎么可能听得见。
　　方程正想移开目光，坐在香樟树下的曲溯年却突然将视线转了过来。
　　不是吧？曲溯年真的听到他心中的呼唤了？
　　曲溯年仰头，对上了方程的眼睛。
　　随即，嘴角勾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仅仅只是眼神的交替，就让方程的心跳和身体的温度陡然升高。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方程匆忙移开了视线。
　　曲、曲溯年对自己笑了啊！！！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放学后，方程把丘柔拉到操场。
　　“你真的不擅长体育吗？”方程还是抱以质疑的态度。
　　“我有擅长的体育项目！”丘柔像是想要证明什么，大声道。
　　“什么？”
　　“摔跤！”
　　方程：“.........还有呢？”
　　丘柔想了半晌，不确定道：“拔/拔河？”
　　方程放弃了这种问答模式，直接问道：“你长跑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爆发力不行。”丘柔回答得很诚恳。
　　“那马拉松呢？”
　　“也不怎么样，我持久力不行。”
　　方程：“.........”
　　看来是必输无疑了。
　　他只好道：“以后放学，你都来操场跑个四圈吧。”
　　“啊，为什么？”
　　“尽管输，我们也得输的漂亮，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放心，我也会来陪你跑步的。”
　　丘柔热泪盈眶：“小川川你真是太好了。”
　　方程无奈道：“你别学苏小宇那样叫我。”
　　远处，曲溯年单手提着书包，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他略有些好奇。
　　“加强训练。”方程一本正经。
　　“你去看过公告栏上张贴的海报了？”
　　“嗯，看过了。莫恒和我堂哥那场，我们是没有胜算的。丘柔对林玖，赢的机率也不大。其他的倒还不一定，可以拼一拼。”
　　正说着话，远处突然引起一阵骚动。
　　“喂那边的人快点让开！球要砸过来了！”
　　方程抬头，一个球状物体划出完美的弧线，朝他们这边飞速前行。
　　不是吧？他们站的离篮球架明明那么远了！
　　方程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只好闭上眼睛等着被砸。
　　曲溯年却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把急速运转的球给挡了下来。
　　他捡起在地面上重重地弹了几下的篮球，朝那群人扔了过去。
　　“下次打球的时候注意点。”
　　那群学生连忙不住地向他们道歉。
　　方程发了好一会的愣。
　　曲溯年又一次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方程微红了脸，磕磕绊绊地道谢：“谢谢了。”
　　曲溯年不自然地轻咳几声：“不用。”
　　站在一旁的丘柔莫名觉得此时的自己多余了。
　　操场的另一边。
　　苏小宇非常勤奋地清扫着垃圾。
　　为了德行分！他忍了！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嘛！
　　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赢那个睁眼瞎！
　　苏小宇化愤怒为动力，加快速度清扫着掉落的香樟树叶。
　　末了还狠狠地踢了树干一脚：“你说你天天掉树叶干什么！真的是！”
　　香樟树：.....妈的智障。
　　方程他们和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十人会间的第一场比赛，终于到来。
　　清则在操场上特意搭建了一个大平台。
　　所有人都可以在一旁观看。
　　方程很早就到了，来为苏学谦加油鼓劲。
　　有好几个人把两块大画板抬上了舞台，一个放在左边，一个放在右边。
　　苏学谦在后台紧张得一次又一次深呼吸。
　　薛紫言帮他把所有颜料都按照顺序摆放整齐，然后又检查了他的铅笔和橡皮，才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有压力，输了就输了。”
　　苏学谦勾了勾嘴角：“放心吧，我也未曾想过能赢那位大画家。”
　　他最后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服，走上了舞台。
　　莫恒也紧跟着上了台，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舞台周围聚满了人，但所有人都十分安静。
　　是现场命题，限时四十五分钟。
　　考官宣布了考题——心爱之物。
　　比赛开始。
　　苏学谦全神贯注地在画板上用铅笔勾勒着线条。
　　他上色的速度很慢，只能选择素描描写。
　　而莫恒就不一定了。他的水彩就放在右手边。
　　可是，令所有人不解的是，莫恒半晌都没有动作。
　　他的眼睛像是起了一层白茫茫的大雾，失神地盯着同样白茫茫一片的画板。
　　苏学谦轻声对他道：“你怎么不画？不会是故意给我放水吧。”
　　莫恒失笑道：“没有。我只是......”
　　后半段话，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我只是没有心爱之物。”
　　他犹豫着提起画笔，落下了第一抹色彩。
　　苏学谦紧张的时候，就会望向观众席。坐在第一位的薛紫言，总是会他露出令人心定的笑容。
　　看着薛紫言的笑容，苏学谦的眼前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色彩，像是最绚烂的画。
　　坐在一旁，把一切都尽收眼底的方程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喂了把狗粮。
　　随着考官的一声“结束”，苏学谦往自己的画布上添上了最后一抹色彩。
　　他这才去观赏莫恒的画作。
　　毫无疑问，肯定是莫恒的作品更胜一筹。
　　只是......令所有人费解的是，莫恒的画布上呈现的是一片苍茫的虚幻。
　　色调偏冷。
　　看起来跟“心爱之物”这个题目没有任何关联。
　　不过就艺术角度来看，莫恒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苏学谦半晌无言。
　　艺术是具有共通性的。
　　他从莫恒的画作中读出了他的孤独。
　　那片苍茫，就像是他虚无飘渺的内心世界。
　　苏学谦由衷地佩服道：“不愧是最受瞩目的少年艺术家，我输得心服口服。”
　　莫恒则对他回以一个淡雅的笑容。
　　苏学谦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他的评价是“这辈子画的最好的一幅画。”
　　于是，他们和十人会之间的第一场比赛，是他们输了。
　　不过方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
　　他们还有很多机会。
　　他输得起。
　　毕竟，他曾经输掉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遍又一遍的月考像是翻来覆去的死。
　　终于考完了，不过预计理科要炸。


第17章 chapter 17
　　第二场比赛设在临诚高校。
　　是班长和蒋一博的美术比赛。
　　对于两个都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人来说，只能比较谁的鬼画符画得更顺眼一些。
　　于是班长侥幸获胜，扳回了一局。
　　现在的战况是一胜一负，勉强打了平局。
　　而在他们比赛的同时，Leo还在辛苦地积攒着德行分。
　　这些日子他没少付出辛勤的汗水，然而成果却不是很理想。
　　要么他就尽帮倒忙，把社团放在门口还未粘贴的海报当成垃圾收走了，非但没得到德行分，还被别人数落了好一顿。
　　要么就没人敢拜托他帮忙，怕比赛完毕之后他加倍地报复自己。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的德行分少得可怜。
　　Leo可怜兮兮地坐在一旁的草坪上，思考这艰辛的人生。
　　苏小宇为了亲自来嘲笑他，特意跟着班长来了临诚。
　　“喂，你的德行分有多少了？”苏小宇一屁股落在了他的身边。
　　Leo愁眉苦脸道：“这么久了，我才得了八分。”
　　苏小宇含笑道：“我都有二十三分啦。”
　　面对着如此大的差距，Leo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小宇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热心的人，人缘也十分不错。
　　清则学园的人都愿意拜托他帮忙，并为他加上德行分。
　　Leo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宇此时穿着的短裙，和雪白丝袜勾勒出的修长的双腿。
　　他道：“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穿着女装啊？为什么？”
　　他听闻很多有这种爱好的人都是因为童年有阴影什么的。
　　苏小宇明白他想问什么，笑着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喜欢这样。”
　　“只是因为喜欢？”
　　“是啊，我的爷爷告诉我，人活着要是连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做，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多么简单的理由。
　　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已。
　　Leo不禁苦笑。
　　如果人人都能随心所欲，该能减少多少的烦恼。
　　他就是因为做不到这样，才被迫离开英国，不情不愿地来到临诚，度过一天又一天并不快乐的时光。
　　“不会有人因此......呃，看不起你吗？”Leo问道。
　　“会啊，”苏小宇却回答得轻描淡写，“有很多人接受不了我的特殊癖好，与我疏远。不过我觉得比起这个，被迫隐藏真正的自己才是真的不幸。不过好在也有人真心的接受真正的我，比如小川川他们。”
　　“真有勇气啊。”Leo由衷地佩服道。
　　良久，他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了吗？因为我觉得你像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个中国人。”
　　苏小宇：“哈？”
　　恋母癖吗？
　　Leo的笑容中隐藏进一抹悲痛：“不过我也不清楚究竟像不像，因为我一出生，我的母亲就去世了。我只有从老旧的相片中，才能了解到她的容貌。”
　　与苏小宇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他在那一瞬迅速地伸出手抓住了苏小宇的手腕。
　　他的母亲，是他的童年中缺少的一块拼图。
　　他总觉得，若是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一定会像苏小宇一样，精致地像个洋娃娃。
　　她会每天都穿着各式各样的好看的裙子，对着他微笑。
　　苏小宇半晌说不出话。
　　“我的父亲很爱我的母亲，但是他却很恨我。因为我的到来，夺走了他的挚爱。所以后来我才独自一人来到中国。”
　　“那......那你在这里，过得快乐吗？”
　　“嗯，我喜欢这里。这片土地，是我母亲和父亲相遇，相知，相爱的地方。待在这里，我觉得我能感受到他们相爱过的痕迹。”
　　不知不觉，他们坐在草坪上，聊了很久的天。
　　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聚起了好几个女生。
　　她们对着苏小宇指指点点，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切，那个女生是谁啊，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居然敢去勾搭Leo。”
　　苏小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们是Leo狂热的小粉丝。
　　Leo却皱起眉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一把抓起苏小宇的手，口中说道：“我们走吧。”
　　苏小宇被他扯得踉跄了几步：“你突然是怎么了？我们去哪啊？”
　　那几个女生对着Leo的背影呼喊道：“Leo，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生！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迷了心志！”
　　苏小宇都无从吐槽。
　　他怎么觉得自己突然演起了玛丽苏大剧？
　　还有他根本就不是女生好吧！？
　　你们压根就不用担心！
　　Leo闻言，猛地顿住脚步，留给她们一个盛怒的侧脸：“就算她再怎么不好，可比起你们这样的，我还是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她。所以，请注意你们的言辞。”
　　苏小宇：“..........”
　　喂什么叫我再怎么不好？你给我说清楚啊喂！
　　苏小宇又被拉扯着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我们到底往哪走啊？”苏小宇问道。
　　“去休息休息呗，反正他们都在比赛，没人注意得到我们。我可是帮学生会搬了一个上午的箱子，现在都快累死了。”
　　“诶，不错啊，他们给你加了多少德行分？”
　　“.......没加，我好不容易把箱子摞放好，想靠着箱子休息一下。然后......箱子就全倒了。”
　　苏小宇：“..........”
　　你这种人活该没有德行分！
　　他们走出了临诚高校，来到了校外繁华的商业街。
　　苏小宇瞬间就亢奋起来：“诶诶我跟你说街角那家瘦肉羹超级好吃！”
　　于是Leo就被苏小宇带进一家家“超级好吃”的小吃摊。
　　Leo默默地在一旁付了钱。
　　十分钟之后，二人手上全是吃的。
　　准确来说，全都是苏小宇吃的。
　　Leo向来对这些街头小吃不太感兴趣。
　　苏小宇咬下一□□浆玉米，奇怪道：“你怎么不吃？我不骗你，真的很好吃啊！”
　　Leo把头凑过去，在苏小宇吃过的地方轻轻咬下一口，然后加以肯定道：“嗯，确实蛮好吃的。”
　　苏小宇：“.........”
　　Leo还一脸纯然：“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给你买。”
　　苏小宇轻咳几声，略有些尴尬道：“往前走第三家摊子，卖热狗的，你给我带一根。”
　　“好。”Leo爽快地答应了。
　　他一出现在摊位前，就引来众多人的注视。
　　“哇哇哇，这么好看的外国人诶，活久见！”围观群众都悄悄打量着他。
　　老板特意给他挑了一根最肥的香肠：“外国帅哥，刚站在你身边的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看在你和女朋友都这么好看的份上，我给你挑根最好的。”
　　Leo微笑着道谢。
　　然后微侧过头看向不远处无聊地等待着的苏小宇，口中小声道：“确实还蛮漂亮的。”
　　三分钟后，Leo拿着一根香肠走了回来。
　　苏小宇接过香肠，惊讶道：“他们家香肠什么时候变大的这么多？”
　　“老板特意给我挑了根最大的。”Leo解释道。
　　苏小宇：“..........”
　　果然长的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优待啊。
　　他们继续沿街走着。
　　路过一家服装店时，苏小宇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目光黏在了橱窗里的一条裙子上。
　　是一条水蓝色的长裙，其上还点缀着点点碎钻，像是粼粼的波纹。
　　Leo开口问道：“你很喜欢吗？”
　　苏小宇摇摇头：“我还是算了吧，这个品牌本来就很贵。而且我告诉你啊，挂在橱窗里的新品，永远最贵。”
　　说罢，苏小宇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不带丝毫留恋。
　　Leo跟着走了一段距离，突然急切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的钱包好像落在刚才的摊子里了。”
　　苏小宇忍不住数落道：“你这人真的是，干什么事都不小心。行了，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Leo这才转身跑开。
　　十分钟后，让女性店员们先前议论纷纷的，站在橱窗前的外国帅哥走进了店里。
　　如湖水般清澈的双眼，非常温柔。
　　店员们花痴着将Leo团团围住：“帅哥，有什么想买的衣服吗？”
　　“橱窗里那条蓝色的裙子帮我包好，送到这个地址。”
　　他淡声道。
　　何恪做完值日时，天已经黑透了，路边的路灯闪闪烁烁地亮着。
　　突然间下起了雨。
　　他走到一家百货商店的店门前避雨。
　　门口的椅子上早就坐着一个人，低垂着头。
　　何恪坐在他的左边，雨水在他眼前形成了雨帘。
　　雨势越来越大，看这样子，他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身边的人一直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佝偻着背，一言不发。
　　他身上的衬衫湿了一大片，头发湿嗒嗒地垂下。
　　何恪百无聊赖中，偷偷打量着身边的人的侧脸。
　　他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
　　好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面？
　　何恪在记忆中陷入了挣扎。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出那人的名字：“康瑞杰！”
　　康瑞杰诧异地扭过头。
　　他几乎立马就认出了何恪。
　　那天在会议室，睡得很熟的那个人。
　　康瑞杰顿时沉下脸色来。
　　没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居然会让这个人给看到。
　　何恪奇怪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没回家？”
　　康瑞杰沉默了数秒后，轻声道：“我家，现在不方便。”
　　现在他的家，应该已经一片狼藉了。
　　他的父亲和母亲，大概还在扯着嗓子争吵着。
　　他就是因为忍受不了，才赌气跑出家门的。
　　他是康家的第二个儿子。他有个比他完美的哥哥。
　　从出生起，他就注定比哥哥略逊一筹。
　　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似乎是他既定的命运。
　　连带在学校，他也只是永远的第二名。
　　方程。
　　那个看起来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人，总是可以轻轻松松地就赢过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方程失败了一次。
　　眼看他就可以用实力证明自己了，可，方程却死了。
　　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算他现在得到了这个第一名，可在外人眼里，他的荣誉，也是从别人那里捡来的。
　　何恪激动不已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弄了一下，对准了康瑞杰。
　　康瑞杰往后缩了好几下，嫌恶道：“你干嘛？”
　　“同学，你给我录个音吧？上次听完你讲话，我就立马睡着了，特别管用！”何恪锲而不舍。
　　康瑞杰彻底被激怒了：“你以为你是谁？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要求我！？”
　　何恪看形势不对，只好默默然收起了手机。
　　“我不骗你啊，我真的好久没睡上一觉了。你不懂那种感觉的。黑夜降临的时候，所有人都沉入梦乡，只有你一个人精神抖擞着，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黑暗将你淹没，却毫无办法。我看过各种医生，吃过各种药，都没有一点起效。哎........好不容易遇见你了.......”
　　康瑞杰“哼”了一声：“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帮你。还有啊，今天在这里遇见我的事情不准到处说，听见没？”
　　突然一个东西砸到康瑞杰的肩膀上，他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他转过去一看，原来何恪已经枕着康瑞杰的肩膀睡着了。
　　康瑞杰：“..........”
　　不是吧？自己的声音真的这么有催眠效果？
　　他忍无可忍地想一巴掌把何恪拍醒，可却突然想起何恪刚才说的，很久没有睡过觉的事。又看何恪现在睡的这么香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默默地收回去了。
　　算了，大发慈悲让他枕一会吧。
　　何恪醒来时，自己平躺在长椅上。
　　雨已经停了，百货商店早已关了门。
　　康瑞杰似乎也早就走了。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了。
　　只是.......还是没能要到录音啊。
　　他可惜的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也得有点进展嘛！


第18章 chapter 18
　　方程仍在锲而不舍地训练着丘柔。
　　然而丘柔总是跑不到两圈，就气喘吁吁，再也迈不动一步了。
　　方程恨铁不成钢道：“我这小身板子都能跑个五圈，你怎么到第二圈就跑不动了？”
　　丘柔挠挠头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方程彻底放弃了。
　　这么多天，连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练出小腿肌肉了，可丘柔偏偏一点进步都没有。
　　丘柔一脸歉疚：“对不起啊晋川，我一直嚷嚷着想要帮你忙，可我好像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处。”
　　方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尽力而为就好。”
　　丘柔动了动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反倒是我该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就组不成这个队伍，我恐怕连比赛的资格都没有。”方程由衷地感谢道。
　　“今天就训练到这里吧。过几天就要比赛了，我们暂停训练，你要记得好好休息。”
　　方程嘱咐完，就向站在香樟树下等待着的曲溯年奔去。
　　然后他们两个人并肩离开了校园。
　　三天之后，让方程他们担忧不已的体育比赛，正式开始了。
　　除了要准备下一场比赛的何恪，方程他们几乎都到齐了，一齐来为丘柔加油。
　　比赛的项目是马拉松。是最考验体力的一项。
　　清则学园本就建立在半山腰上，所以赛道就设立在这里。
　　从山脚下一直到山顶。
　　其间山路弯弯绕绕，算起来，确实有好长的距离。
　　丘柔在赛前止不住地紧张，一连喝了好几杯的水。
　　“请运动员到跑道上各就各位！”
　　林玖，丘柔一齐走上跑道，拉伸筋骨，做着准备动作。
　　“预备！”
　　两人蓄势待发。
　　“开始！”
　　两人以迅猛之势迅速冲了出去。
　　几乎清则一半的学生都来观战了，伫立在赛道的一旁。
　　清则的山，坡度很陡，要在这里跑步，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方程一路紧跟在他们身后。
　　无论如何，他还是放心不下丘柔，怕中途出什么状况。
　　丘柔的势头一开始很不错，一直坚持不懈地往前冲，后来却慢慢地跟不上速度了，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他的运动服背后，已经留下了一大块水渍。
　　看来丘柔是没什么体力了。
　　而林玖，从一开始就遥遥领先，保持着稳定的速度，现在方程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路旁绿意盎然百年大树投下一地的荫凉。
　　可却不能洗去众人心中的焦虑感。
　　两人正式进入第二赛段。
　　方程连忙赶到休息站，对丘柔招手：“嘿！别逞强了，来休息一下！”
　　丘柔听话地放慢速度，一头扎进了休息站。
　　方程给他递了瓶矿泉水。
　　丘柔满面通红，止不住地大喘气，越来越多的汗水从脸上滑落，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
　　“休息两分钟再继续吧。”方程建议道。
　　丘柔点头赞成。
　　两分钟之后，他继续启程。
　　方程仍旧不放心地在后头跟着。
　　第三赛段比较平坦，但是却没有树荫，太阳毒辣地挂在天上，炙热的温度更是对他们的考验。
　　林玖步调均匀，一路跑下来，竟然没出什么汗，一直面色沉静地前行，再前行。
　　苏小宇他们不知道具体塞况如何，只能一直在终点焦急地等待着。
　　丘柔勉强追到第三赛段，却再也挪不动一步了。
　　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几近麻木，只懂得机械地抬起，放下。又抬起，又放下。
　　渐渐地，他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双手抓住膝盖，深深地蹲下去。把头埋在双腿之间，不住地喘着气。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是，他要怎么办才好。他身上肩负着那么多人的期待。
　　沉甸甸的，他不想辜负。
　　而在此时，林玖已经顺利地达到第四赛段。
　　第四赛段的坡度最陡，通常人到了这里，速度就会变得缓慢起来。
　　而林玖，却爆发了他真正的力量。
　　一路畅通无阻地冲了上去。
　　仿佛之前都只是在卯足力气，一切只等待着这一刻。
　　毫无悬念地，他率先冲破了红色的终点线。
　　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越了清则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林玖接过别人递来的毛巾，细细地擦去脖间的汗水。
　　休息了片刻，他好像又恢复了体力，悠闲地四处走动。
　　苏小宇他们不免更加担忧起丘柔来。
　　丘柔仍停留在第三赛段，止步不前。
　　方程知道，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勉强自己了。
　　平日的训练中，他到第四百米的时候就已经吃不消了。
　　“丘柔！加油！动起来！就算输，我们也得输得漂亮啊！”方程大声喊道。
　　在一边观看的清则的学生也一起呐喊起来：“加油！不要放弃！”
　　丘柔缓缓抬起头，他似乎也听见了从终点那里传来的，苏小宇他们的加油鼓劲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为他加油。
　　有着排山倒海般的阵势。
　　他们的鼓励，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
　　丘柔强撑着已经发酸的身躯，直立了起来。
　　就算走，也得把这段路给走完吧？
　　他挪动步伐，尽管十分缓慢，却也在朝着目标前行。
　　经过第四赛段了。
　　还有一半。
　　离终点更近了。
　　十步。
　　九步。
　　八步。
　　..........
　　两步。
　　一步。
　　他终于越过了那条鲜红的线。
　　仿佛要用尽毕生的精力。
　　丘柔差点没直接瘫倒下去。
　　苏小宇忙将他扶住，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啊啊啊丘柔你太厉害了！你成功啦！”
　　林玖走了过来，亲手把一瓶矿泉水塞到他怀里：“体育竞赛中，最重要的不是输赢。是坚持。凭借这一点，我服你。”
　　丘柔握紧了那瓶矿泉水。
　　握得很紧，连水瓶都有些微微变形。
　　原来，他真的做到了啊。
　　方程冲了过来，激动得一把抓住丘柔的肩膀拼命地摇啊摇：“刮目相看啊！”
　　丘柔好不容易才能站稳：“晋川你别摇了，真的，我本来就晕，现在......有点想吐。”
　　方程闻言，立马放开丘柔的肩膀。生怕丘柔一个不小心，吐在了他的身上。
　　丘柔：“.......其实我中午没吃什么，要吐也吐不出来。你不用撒手得那么快。我们的兄弟情呢，朋友爱呢？”
　　方程干笑几声：“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啊，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对，下意识的。”
　　苏小宇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举行了第二场体育比赛。
　　是何恪与马奚的一千米竞赛。
　　何恪并不担心，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马奚是个体育废柴这件事人尽皆知。就算何恪再怎么差劲，也不至于赢不了马奚。
　　没想到马奚比丘柔的体能还弱。连一圈都没跑到就直接瘫倒在地了。
　　何恪中途还休息了一会，还能超过马奚半圈。
　　何恪轻轻松松地就赢得了第二场比赛。
　　短暂的休息过后，何恪去休息室换下了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运动衫。
　　下楼梯的时候，在转角处碰见了康瑞杰。
　　何恪略有些惊讶，没想到康瑞杰也来清则学园观战了。
　　康瑞杰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像避瘟疫似的转身就快步离去。
　　何恪执着地追上前去：“同学，给我录个音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康瑞杰仍旧快步走着，紧抿着嘴唇，似乎并不想与何恪有任何的交流。
　　“不然我可就把那天遇见你的事情说出去咯？”
　　他睡着前，康瑞杰的那声低沉的嘱咐，莫名就被他深深记住了。
　　本来何恪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康瑞杰却顿住脚步，皱起眉头，不悦地望向他。
　　好像有些动摇的样子。
　　见这“威胁”似乎有用，何恪趁热打铁道：“这样吧，你给我录个音，我呢，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更不会说出有关你的任何事情。以后见到你，我就绕道走，好不好？”
　　“真的不再缠着我了？”康瑞杰似乎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何恪竖起三指，指天指地指心，诚恳地发誓道：“真的！只要你给我录段音，我发誓以后不再缠着你！要是我以后还挂念着你，我就英年早逝！”
　　康瑞杰认命般伸出手，淡声道：“手机。”
　　何恪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切换到录音界面，恭恭敬敬地呈放到康瑞杰的手上。
　　“我要录些什么？”康瑞杰问道。
　　“随便，只要是你的声音，就都管用。”
　　“既然你是要催眠用的，我就给你唱首摇篮曲吧。”
　　说着，康瑞杰开始哼唱起来。
　　其实调子他早已记不清了，好多旋律都是他自己现编的。歌词在记忆中也已经模糊不清。
　　他不禁在心中自嘲道：不知道唱成什么鬼样子了。
　　听着妈妈的摇篮曲入睡，一直是哥哥才有的专属权利。
　　他只有唯数不多的几次，在一旁倾听过。
　　那简单的几句旋律，却一直被他惦记到现在。
　　妈妈的声音很柔婉，唱起歌谣来非常的动听。
　　如果啊，妈妈能为自己而唱就好了。
　　可是不管是在外人还是父母的眼里，他都只是个没用的第二名。
　　他永远都不可能像自己的精英哥哥一样，承担起父母的期望。
　　康瑞杰按下了暂停键，把手机塞回何恪的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以后，我可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他只留下这淡漠的一句话。
　　何恪看着手机桌面上的那个音频文件，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哟西，从现在起，后面的节奏就会越来越快，没过几章大概就会完结啦！


第19章 chapter 19
　　现在的赛况是两胜两败，打了个平局。
　　所以后面的比赛才愈加关键，愈加至关重要。
　　而曲溯年与程悉亭之间的对决，即将到来。
　　方程懒散地趴在床上，翻阅着一本习题册，右手拿着笔，平均每一分钟，就写下一个大题的答案。
　　曲溯年走过来，从方程手上扯走习题册，还不忘教导道：“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方程不服气道：“那你说，在床上干什么比较好？”
　　曲溯年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已经剥好了皮的大苹果。
　　方程抓住苹果，咬下了一大口。
　　香甜可人。
　　“跟程悉亭的比赛，你有把握吗？”方程口中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说不好，他看起来是个劲敌。”
　　方程认同地点头。
　　程悉亭在临诚高校的排行是第三，也算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方程换了个姿势，悠闲地靠在床上：“反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曲溯年望着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方程，摇摇头，笑了。
　　第二天，曲溯年早早地就出了门，去学校做比赛的准备。
　　方程因为偷懒，多睡了一会。
　　今天是周六，曲溯年和程悉亭的比赛定在下午四点。
　　方程打开家里的冰箱，陷入了沉思。
　　曲溯年比赛完之后，自己怎么着也得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他吧。
　　不过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可不容恭维。
　　恐怕就算不上是犒劳了，怕是惩罚。
　　方程郁闷地关上冰箱门，放弃了亲自下厨的打算。
　　那干脆出门买一些曲溯年喜欢吃的草莓好了。
　　方程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绕了一段路来到附近的超市，称了一大袋草莓。
　　他提着草莓，打算折返回家。
　　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悠悠地在他身边停下，还鸣了一声喇叭，把方程吓了一跳。
　　暗色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端坐在车内的方景遇的脸。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系的一丝不苟，表情冷峻，一副很正式的样子。
　　方程不明白方景遇为何突然间停下来，只能尴尬地同他招招手：“方校长好。”
　　方景遇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一直盯着方程的脸。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程觉得此时方景遇的眼睛，是湿漉漉的，显得比以往更加柔和。
　　方程只好再度客气道：“您这是去哪啊？”
　　要是有事就赶紧走吧您哪。
　　方景遇终于开口，嗓音带着些沙哑：“去给我儿子扫墓。”
　　方程整个身躯颤抖了一下。
　　整个人僵立着，霎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要一起来吗？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方程鬼使神差般，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他身边的座位上，摆放着一束花。
　　花瓣上还沾着不少露珠，大概是今早刚剪下来的。
　　从方程坐上车开始，方景遇就再没说一句话。
　　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外，撑着头，不知在冥想些什么。
　　方程拘谨地坐着，觉得自己的手脚怎么摆放都不对。
　　车驾驶到郊外，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了十分钟，来到了公墓。
　　天色阴沉沉的，天空霎时间失去了任何颜色。
　　方程跟在方景遇身后，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方景遇弯下腰，把那束花小心翼翼地放到墓碑前。
　　然后，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一般，呼唤着他的姓名：“阿程。”
　　“我来看你了。”
　　方程呆立在一旁，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居然站在属于自己的坟墓面前。
　　方景遇突然抽出手，缓慢地贴近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就在距离仅仅只有一毫米的时候，犹疑着停了下来。
　　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照片中的自己，对着镜头，正在微笑。
　　那还是一张彩色照片。
　　是他为数不多中的照片中的一张。
　　拍摄这张照片，是在四年前了。
　　那时候的自己，显得格外的矮小稚嫩。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母亲还健在。他们一家人，难得地出去旅了一次游。
　　去的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只是在附近的山上转了转，参观了几个寺庙。
　　可是却让方程兴奋不已。
　　他记得，路上的时候，母亲还和父亲吵了一架。
　　起因好像是因为方程突然囔着想吃瓦片面，母亲想让父亲停下车，带着方程去吃。
　　已经驶出景区的父亲嫌麻烦，不愿意再折返回去。
　　体弱的母亲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同父亲争吵，满脸通红，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方程吓坏了，爆发出了哭声。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其乐融融的旅行，却被他的任性给毁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后来，父亲和母亲看在他的面子上，勉强和好。
　　这张照片，是在休息站的时候，母亲拿着相机对准他，呼唤道：“阿程，看镜头。”
　　方程闻言看了过去，对着镜头舒展开了一个笑容。
　　看起来无忧无虑。
　　在此之后，这样的旅行，竟再也没有过。
　　虽然途中还是有发生很不愉快的事情，可方程总把这段记忆视若珍宝。
　　雨滴不断砸落在方景遇的肩膀上，他身上的名贵西装顿时湿了一块。
　　方程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经下起了连绵小雨。
　　方景遇动了动嘴唇，声音同雾气一般氤氲开来，模糊得让方程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幻听。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儿子。”
　　两人都没有动，任凭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脸上。
　　“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方式，一切一切，都那么的相像。”
　　雨势由小转大。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被哗哗的雨声所覆盖。万物变得朦胧，像是置身于一个幻境。
　　唯独方景遇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我的儿子，是世上最没用的儿子。”
　　方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糊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方景遇僵硬地笑了笑，终于将指腹贴近了那张照片上的人微笑着的脸庞。
　　“可是，却是我唯一的儿子。”
　　方程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浑身早已湿透。
　　可他无暇顾及这些。
　　“我的儿子，是世上最没用的儿子。”
　　“可是，却是我唯一的儿子。”
　　这两句话，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循环着。
　　胸膛中的种种情绪揉杂在一起，汹涌着，翻腾着。
　　他将那袋草莓换了只手提着。
　　算了，回家洗个热水澡，忘了这一切吧。
　　正这么想着，方程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方程被吓了一跳，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您。”
　　方程抬头，面前的人，是个浑身都是肌肉的壮汉。
　　关键是吧，这个壮汉身后，又出现了好几个壮汉。
　　壮汉眯起眼，打量着方程。
　　方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壮汉冷淡地对身后的人下了命令：“把这小子抓起来。”
　　方程顿时被制服住，动弹不得。
　　方程震惊了：“不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我不就撞了你一下吗？你怎么这么记仇啊？”
　　壮汉笑了笑，满面横肉：“你就是苏家小子吧？”
　　方程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前几次帮曲溯年还债的，不就是你吗？”壮汉一脸平静。
　　方程傻眼了：“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帮曲溯年还过债？”
　　“对啊，你还说以后要是曲溯年有困难，就向你拿钱呢。喂，你现在不会想装傻吧？”
　　卧槽！？
　　苏晋川你脑子有坑啊！
　　闲得蛋疼啊！
　　不知道这群人会因此缠上你啊！
　　纵使方程在心里吐槽无数遍，也无济于事。
　　方程犹疑着问道：“..........所以，你们，是想找我要钱？”
　　“那倒不是。”
　　方程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的钱也是要的，然后以你去威胁曲家小子，再拿一笔钱。”
　　卧槽！？流氓啊？
　　你们会不会太贪心啊？
　　方程连连摇头：“你们拿我威胁不管用！我跟曲溯年不熟，真的！你拿我威胁他他也不会来的。”
　　绑住他的一个人轻蔑地“哼”了一声：“小屁孩你骗谁呢？你跟曲溯年都同居了，天天搂搂抱抱的，关系好得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方程：“...........”
　　你们这些情报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壮汉道：“别废话了，把他拖走。在街上待久了引人注目。”
　　方程被捂住嘴巴，拖进了路边的一辆很不起眼的面包车里。
　　鲜红的草莓散落了一地，有好几个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旁的水坑中。
　　沾上了不少泥泞。
　　下午两点四十五。
　　天空好不容易才放晴一会。
　　休息室。
　　苏小宇焦虑地转着圈：“小川川怎么还不来，比赛就要开始啦。电话也打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丘柔也略感奇怪：“对呀，关于曲溯年的比赛，晋川不可能会迟到啊。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同在休息室的曲溯年壮似平静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抹失望和担忧。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地“笃笃”声。
　　学生会的人敲了敲门，高声催促道：“请问你们准备好了吗？还有十五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
　　何恪去开了门，他歉声道：“能不能再等一会？我们还在等人。”
　　程悉亭出现在门口，他不耐烦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突然，曲溯年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他掏出手机，匆匆地浏览了一遍。然后迅速地站起身，往门口大步冲去。
　　程悉亭忙拦住他：“你要去哪里？你不比赛了？”
　　曲溯年扭头，目光冷厉，眉间染上了一抹焦虑。
　　他的声音沉稳，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弃权。”
　　说着，迈开步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空气都凝滞了。
　　程悉亭表情阴郁，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向门上砸去。
　　在楼梯转角处，曲溯年遇见了靠在墙上的方景遇。
　　曲溯年已经无暇去好奇方景遇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了。
　　他皱起眉头，本能地对方景遇抱有敌意。
　　方景遇也不多废话：“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曲溯年手上紧紧握着一支手机，只留下一句话，就匆忙擦身而过，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楼梯。
　　“苏晋川被人绑架了。”
　　方景遇仍维持着那个姿势，斜靠在墙上。
　　从他的宁静得如同一滩死水的表情中读不出任何情绪。
　　沉默了片刻，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被接通。
　　“喂？帮我个忙。”
　　电话那头传来戏谑的声音：“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方大校长居然来找我帮忙？”
　　“我的一个学生，被绑架了。”
　　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整个楼梯间里回响。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方程：“那你说，在床上干什么比较好？”
　　曲溯年邪魅一笑：“那当然是干你好。”
　　然后方某人被扑倒。
　　然后拉灯。
　　完美。


第20章 chapter 20
　　面包车驶入郊外一个废弃的汽车维修工厂。
　　方程被推搡着走了进去，然后直接被他们塞进其中的一个小房间里。
　　随着“啪嗒”一声，有些生锈的铁门被锁上了。
　　方程的行动还是自由的，他扒在门边，朝门外看管他的人大声呼喊道：“喂，你们脑子是不是有坑啊？竟然绑架一个学生向另一个学生拿钱？”
　　有人不以为意地回应他：“就算从曲溯年那里拿不到钱，我们也有办法。再说了，你家不是富农家庭吗？应该也有不少钱吧？大不了，我们问你父母要钱咯。”
　　方程顿时闭嘴了，泄气地坐回那个小角落。
　　他们是流氓啊流氓，简直无法沟通。
　　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方程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有时他觉得已经过了很久，有时又觉得只是那么一瞬。
　　方程仰天长叹：还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叫我碰上了。
　　另一边。
　　曲溯年根据发来的短信，拨通了电话。
　　“喂？曲溯年吗？”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放心吧，我们是不会对你那个小同学怎么样的。我们挟持他，就是想让你有点危机感。伤害他，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你们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不放！？”
　　“谁叫你是曲启明的儿子呢。我们从他那里拿不到钱，上头会怪罪于我们。我们何必让自己不好过呢？所以，只好向你伸手了。”
　　曲溯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想要多少钱？”
　　“多的我们也不敢要，你们也拿不出来。这样吧，十万。十万你和你姐姐拼拼凑凑，大概能凑得到吧？”
　　“好。”曲溯年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陷入了片刻失神。
　　该怎么办呢？
　　要去拜托姐姐吗？
　　他和姐姐，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过上普通的生活了。
　　可还是有一些东西，怎么都摆脱不掉。
　　曲溯年走进银行，掏出一张□□插入ATM机。
　　卡里存的是一直以来姐姐给他的零花钱，还有自己平常打工赚来的钱。
　　他已经存了 ，可还是离那个数字还差一大截。
　　曲溯年望着手机的拨号界面发了好一会的愣。
　　果然，只能拜托姐姐了。
　　他刚想按下拨通键的时候，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机给扯走了。
　　曲溯年惊愕地转头。
　　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边眼镜的人就站在他身侧。一副事业精英的模样。
　　那人眯起眼，笑眯眯地打量着曲溯年。
　　他扬了扬手中属于曲溯年的手机，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手机给关机了。
　　“你是哪位？”曲溯年可以感觉到来者并没有恶意。但是记忆中，确实没跟这类人打过交道。
　　“当然是来帮你的咯。”眯眯眼把手机还给曲溯年，“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居然以为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把事情给完美解决？”
　　“关你什么事？”曲溯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实在是没有好感。
　　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在嘲笑他的幼稚。
　　眯眯眼不再说废话：“我已经定位了苏晋川的手机，待会我开车载你去把人带出来。那群绑架的人目的很简单，拿了钱就会走，也没那个胆量犯罪，对你同学的人身安全没有什么太大威胁。”
　　曲溯年这才注意到眯眯眼的手上提着一个份量很重的手提箱。
　　犹豫再三，曲溯年还是跟着他上了车。
　　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在一片郊外的空地停下。
　　待车子停稳了之后，曲溯年跳下了车。
　　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很大的废弃工厂。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光临过的样子，一派荒凉。
　　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此刻静谧得可怕。
　　工厂的大门半敞开着，此时就像是一只会吃人的铁皮怪物。
　　“走吧。”
　　眯眯眼整了整自己的宝蓝色领带，率先走了进去。
　　走进了大门，眯眯眼对着角落的一个隐藏摄像头道：“我们已经到了，你们也是时候该出来了。”
　　曲溯年微微吃了一惊，他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个摄像头的？
　　三分钟后，从第二层走下来了五个身形彪悍的人。
　　这五个人曲溯年都很眼熟。
　　每次来讨债的人当中，总有他们的身影。
　　“哟，曲家小子，这么快就凑到钱啦？”他们笑着道。
　　眯眯眼对着他们扬了扬手中的手提箱，道：“别废话，苏晋川人呢？”
　　“第三层拐角处往里，最里面的那个小房间。”
　　眯眯眼对曲溯年示意道：“你去把他带出来，这里有我。”
　　曲溯年颔首，二话不说就上了楼。
　　眯眯眼把手提箱扔给他们。
　　那些人迫不及待地打开，被里面满满的一叠叠摆放整齐的红色钞票惊得呆了：“这得有多少钱啊？”
　　“一百万。”眯眯眼扬声道，“这应该足够还清曲启明欠下的所有债务了吧？”
　　“够了够了，足够了。”
　　“那么以后，就别再去骚扰曲启明和那些孩子们，明白？”
　　那些人把手提箱重新关上：“那是当然。得到了应得的，我们便不会再为难他们。”
　　他们把手提箱放入后门停放的面包车内，然后一伙人招呼着全部上了车，迅速地撤走了。
　　这边厢。
　　方程正郁闷地蹲在一个小角落发呆，门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气踢开。
　　门伴随着“吱呀”声剧烈的摇晃着，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方程立刻抬头向门外望去。
　　曲溯年微微喘着气出现在门口。
　　方程赶忙站起，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裤子。
　　“你来啦。”方程干笑几声，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嗯。”
　　曲溯年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带给方程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你的比赛呢？”
　　当方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曲溯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弃权了。”他以一种平淡无奇口吻回答。
　　“什么！？弃权就意味着你认输了啊。”方程惊讶地拨高了音调。
　　“这些都不重要。”
　　曲溯年的炯炯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方程抬头仰望着他的眼。
　　曲溯年的目光没有了以往的冰冷，此时反而令人觉得染上了火一般的炙热。
　　方程还在发愣，突然有一股很大的力道扯了自己一把。
　　他瞬间跌入曲溯年的怀里。
　　抱的那样紧，有好几次方程都错觉曲溯年想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语尾略带颤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方程安心地接受了这个拥抱，笑道：“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啊，为什么要自责。”
　　曲溯年的下巴轻轻抵上方程的额头：“可.....还是对不起。”
　　“咳咳......”门口突兀地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方程急忙从曲溯年的怀里挣脱开。
　　眯眯眼靠在门边，上下打量了方程好一阵，然后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反复在他们二人中巡梭。
　　“年轻就是好啊。”眯眯眼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
　　认清眯眯眼的长相后，方程皱紧了眉头。
　　他认识这个人。
　　小时候，他还特别喜欢抱着这个人的大腿喊着“凌叔”。
　　可之后，方程就下意识的远离了这个人。
　　年幼的时候分辨不清，长大了以后，他看懂了凌叔厚厚的眼睛片后，隐藏着的锐利目光。
　　仿佛可以看透这世间的一切。
　　凌叔是方景遇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
　　方程陷入了迷惑之中。
　　凌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受了方景遇的委托？方景遇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蹦了出来，可方程只能不动声色。
　　曲溯年冲凌叔感激地点头致意：“多谢您。那些钱，我会......”
　　凌叔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要说以后会想办法还我这些话。我是替曲启明还钱，又不是替你还钱。要还，也得是曲启明亲自来还。”
　　“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凌叔沉默了片刻，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你的父亲在那时非常有才华，我们都叫他文曲星呢。”
　　曲溯年低下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凌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能联系到曲启明，告诉他，赶紧回家吧，找个本本分分的工作，安安心心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嗯。”曲溯年很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凌叔的目光又在方程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道：“我们走吧。”
　　方程随着他们一起坐上了车。
　　伴随着引擎发动声，汽车缓缓启动。
　　方程和曲溯年一同坐在后边的座位上，因为刚才的一个拥抱，彼此之间的气氛都略有些尴尬。
　　方程强迫自己不去看曲溯年，目光一直紧紧黏在车窗外。
　　凌叔抬头看着后视镜中的方程，问道：“喂，小子，你跟方景遇什么关系？”
　　方程扭头看着驾驶座上凌叔的背影，不确信道：“我？”
　　“没错，就是你。”
　　“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们只是谈过几次话。......怎么了吗？”方程有些慌不择言。他害怕这个男人会看出什么端倪。
　　“没什么，”凌叔笑了笑，“只是很久没看过那家伙那副样子了。”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凌叔再度问道：“你认识方程吗？”
　　听到这个名字，先前一直沉默着的曲溯年猛地抬头。
　　“方程是那家伙的儿子。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那种焦急的样子，我只有在他面对他儿子的时候才看见过。”
　　方程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像是想要否定这一切。
　　不可能。
　　他的父亲.....不可能。
　　“那家伙从来就是这样，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我记得方程小的时候，有一次跑在我们前面，不小心摔倒了。那家伙明明很心疼，可还是狠下了心，换上一副严厉的表情去训斥方程。事后又忍不住露出内疚的神情。真是搞不懂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嘛......不过阿程也已经......说这些也都没用了。诶？同学，你怎么哭了？”
　　听到这句话，方程才呆愣地触了触自己的脸庞。
　　指尖沾满了水珠。
　　他迅速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冲一脸担忧的曲溯年摆摆手：“我没事。”
　　车飞驶入一个隧道，突如其来的黑暗恰好掩去了此时三人脸上各异的表情。
　　凌叔的嘴角微微上扬，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果然.....很像呢.....”
　　二十五分钟后，方程和曲溯年平安回到公寓。
　　方程发现曲溯年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了，一副很狼狈的样子。
　　他又看看自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湿了一大块。应当是上午淋了雨水还未来得及晾干。
　　他这副样子，没比曲溯年好到哪里去。
　　两人尴尬地望向对方，然后同时被对方的滑稽样子给逗笑了。
　　方程把衣服换下，没话找话：“曲溯年，你饿了没有？”
　　问完才发觉他这纯属废话。曲溯年应该和他一样，一个下午都没吃一点东西。
　　“没有，”曲溯年摇头，“你要是饿了，我这就去煮面。”
　　“麻烦你了。”方程微有些窘迫。他总是像这样，麻烦着曲溯年。
　　曲溯年一闪身就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菜声和烧水声。
　　方程坐在客厅里望着曲溯年在雾气中走来走去的背影。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懊恼：“本来呢，我今天想亲自给你做顿饭，结果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后来，又想去给你买点草莓，结果草莓又全撒了。哎，我把什么事情都搞砸了。”
　　切菜声戛然而止，他听见曲溯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欠着。”
　　“啊？”方程不解其意。
　　“我说，给我做饭，为我买草莓，这两件事情都欠着，以后再做。”
　　方程怔愣了片刻，随后笑得格外灿烂：“好，我一定还。”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
　　再次祝各位阅读愉快！
　　望轻拍！


第21章 chapter 21
　　第二天，方程和曲溯年的身影甫一出现，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一路上，方程被各种各样的目光盯得直发毛，曲溯年反倒一派怡然自若的模样。
　　方程推开会议室的门。
　　这间位于教学楼背后的会议室自决定比赛之后，就定为了他们九个人固定的活动点。
　　每天放学社团活动结束后，他们都会来这间会议室集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方程和曲溯年这边扫荡过来。
　　方程尴尬地立在门口。
　　刚在来时的路上接受了各种奇怪目光的洗礼，怎么进了会议室，还得被苏小宇他们骇人的眼神上下审视一遍啊。
　　方程干笑几声：“哈哈，大家看我们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啊？”
　　曲溯年拉开一张椅子，沉默着坐下。
　　苏小宇气急败坏道：“你们还敢提呢？曲溯年突然中途退赛的事情都已经传遍整个清则了，不，估计现在临诚也在传这件事呢。”
　　苏学谦的口气中含着些许愠怒：“哪还用得着传啊？曲溯年走了之后，程悉亭黑着脸在赛场上又等了半个小时，最后愤愤地把桌子给掀了。素日里温文尔雅的程大少爷突然间发那么大的火，也真是少见。你们啊，应该是彻底被他记恨上了。”
　　曲溯年歉然道：“对不起，当时我有急事。”
　　提到这里，苏小宇忍不住又囔囔道：“还有你啊，小川川，莫名其妙失踪了一整天，电话也打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被点名，方程怔愣了好一会。
　　为了不让苏小宇他们担心，方程只能心虚地撒了一个谎：“我昨天出门的时候手机丢了，淋了雨回家洗了个澡，在沙发上就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才没联系你们，对不起。”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苏小宇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撇过脸不说话了。
　　薛紫言连忙喊停：“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虽然我们这次输了，但是还有三场比赛，以后并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嘛。”
　　班长也开口赞成道：“对啊，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一定都会更加努力的。”
　　许是被高昂情绪带动的缘故，方程莫名地热血翻腾：“我也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我们一起加油！”
　　“加油！”
　　九个人站起身，把手叠放在一起。炙热的温度传遍了整个身体。
　　彼此间的鼓励，在这个狭小的会议室中回响。金色的小尘埃在空气中上下漂浮着。
　　一切的一切，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画面。
　　那么地恰到好处。
　　另外一场比赛如期而至，在临诚高校举办。
　　方程和曲溯年一同前去观赛。
　　走到临诚高校的大门前，方程颇有感触。
　　再度踏入临诚，恍如隔世。
　　这里的每一寸，他曾经都踏足过。
　　演讲台，教学楼，宽大的操场边的名人塑像。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改变的，只有现在站在这里的他而已。
　　曲溯年的呼唤拉回了方程飘远的思绪：“我们走吧。”
　　方程连忙加快脚步，追上曲溯年的步伐。
　　操场上十几位学生正忙碌地布置着舞台。可却有几个人在一边乘凉，袖手旁观。
　　有个男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边翘着二郎腿边喝着手中的饮料：“喂，你们快点把我的任务完成，待会学生会要来检查呢。”
　　正在搬运器材的学生停下来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尽管很不乐意，却还是更加卖力地干起了活。
　　方程远远地将这些都看进了眼里。
　　应当又是等级高的人把自己的任务分配给等级低的人，自己却在一旁看热闹了。
　　也是，临诚还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残酷的等级制度。
　　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闯进了方程的视野。
　　李姣。
　　她一靠近，那些正在一旁悠闲地聊天的学生立马站起，冲她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Queen.”
　　李姣冷笑了一下：“本来人手就不够，你们却在这里偷懒？”
　　其中一人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们并没有偷懒，我们命令别人代替我们了！”
　　李姣扭头看向那些来回忙碌的学生，讥讽道：“你们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搬张桌子还得让别人代劳？”
　　那些人低下头，不敢再辩解。
　　“去干活。我可不想在质量不好的台上比赛。”李姣言简意赅。
　　“是！”那些人齐齐应道，再不敢怠慢，赶紧去帮忙了。
　　方程捧腹大笑起来。
　　李姣什么时候也像自己以前那样多管闲事了？还真不是她的风格。
　　曲溯年停下来，看着在原地笑到发抖的方程，也无奈地笑了。
　　李姣和薛紫言之间的比赛项目是厨艺。
　　据方程了解，李姣对于厨艺可谓是一窍不通。
　　薛紫言虽然也是大小姐出身，但是她从小对下厨这方面很感兴趣。所以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在这方面苏学谦很有发言权：“放心吧，紫言做的菜，保准你吃了之后舌头都给吞下去。我这半年的便当，都是她做的。”
　　舞台总算是搭建好了，在一旁还设有评委席。清则和临诚双方的学生会代表都坐在上面。
　　上场前，李姣不断地给自己打劲：“没事的，我能做好的。”
　　林玖在一边旁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喂阿姣，你可别毒死评委啊。”
　　李姣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请双方选手在自己的比赛场地站好。”评委席上发出了指令。
　　薛紫言和李姣起身站到了赛台两边。
　　她们面前是一个搭建好的“简易小厨房”。
　　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台前两米处，还有一张长木桌。
　　木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海鲜，鱼肉蛋奶，蔬菜，应有尽有。
　　“选手可以从前方的木桌上挑选自己需要的食材，限时一分钟。预备，开始！”
　　一声令下，薛紫言和李姣双双冲到木桌前。
　　李姣压根没想好自己该做些什么菜，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好各种东西都拿上一点。直到自己抱不动了，才回去。
　　而薛紫言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目标，随意地从篮子里拿了几样蔬菜，拿了一些虾仁，就回去了。
　　评委席上有人孜孜不倦地讲解着：“喔～清则的薛紫言已经开始动手了！速度真快！相比之下，临诚的李姣选手还在对着抢回来的食材发呆呢，也要加油哦！”
　　李姣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
　　算了，动手总比不动手的好。
　　她架上一口锅，倒上半锅的矿泉水。然后就开始和液化灶较劲。
　　她捣鼓了将近一分钟，还是没能点上火。
　　观众席上的方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悄悄挪到离李姣比较近的位置，小声呼喊道：“李姣！李姣！”
　　李姣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
　　“你右手边的那个旋钮，对就是那个，往右旋。”方程指导道。
　　尽管李姣很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她这才把火点起来。
　　李姣看向方程，别扭了一会，还是对他做了个口型：“谢谢。”
　　薛紫言这边，已经渐入佳境。
　　她把虾仁挑除沙线，再用精盐抓洗干净，切成小丁。
　　然后再把泡软的香菇去蒂，挤干水分，和洗净的荸荠一起切成小丁。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的刀功让人移不开眼睛。
　　比起薛紫言的得心应手，李姣这边简直就是手忙脚乱。
　　评委席上的人举着个话筒，兴致勃勃地同观众席上的人讲解：“喔，临诚高校的李姣选手把白菜扔进锅里了！喔，她又把牛肉扔进锅里了！难道是想做白菜牛肉汤？喔天，李姣选手不小心倒了半瓶酱油下去！半瓶！真是太大意了！”
　　李姣：“......评委席上的人能不能闭嘴。”
　　她对着一锅顿时变了颜色的水，有点犯愁。
　　这可怎么办啊？
　　对了，酱油多了，加水就好了。
　　她抓起一边的矿泉水，又倒了一瓶下去。
　　李姣满意地拍拍手：“完美。”
　　围观的方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满一锅的水里只煮了两片白菜和一块肉，而且别的调味料全都没加只加了酱油？还是大半瓶的酱油！
　　方程无奈地抚额。太可怕了。
　　薛紫言将植物油倒入锅里，加热至八成热，然后放入油条，炸至酥脆后取出，再把油条压碎，铺在一旁的盘子里。
　　另起油锅加热，先放入葱，姜末爆香，加入虾仁丁快炒至变色后取出，利用余油续炒香菇丁和荸荠丁，随后加入精盐，胡椒粉，香油及虾仁丁翻炒片刻盛出，铺在碎油条上即成虾松。
　　薛紫言这边迅速吸引了一大片人的目光。食物的鲜香勾起了不少人的食欲。
　　李姣仍旧对着那锅不明物体发呆。
　　她用筷子挑出已经煮的稀烂的菜叶。
　　菜叶是煮烂了，可是那一块肉还是硬邦邦，颜色鲜红，看样子压根就没有煮熟。
　　方程内心os：你整块丢下去都没切片煮的熟才有鬼好吗！
　　李姣慌乱地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再这样下去，肯定来不及。
　　她又胡乱抓了一把菜叶扔下去，然后打开调味盒，五香粉，辣椒粉，糖，盐，味精，都各加了一勺。然后还嫌不够似的，又倒了好些的醋下去。
　　薛紫言这边取洗净的生菜叶，每片放入适量的虾仁。
　　装盘，完成。
　　“哇！”观众席上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
　　薛紫言做出的这道菜色香味俱全，鲜美的汤汁均匀地铺洒在每一片绿油油的生菜上，虾仁光泽鲜艳，让人看了就大有食欲。
　　评委席上：“喔，薛紫言同学已经完成了她的生菜虾仁了。评委席这边都能闻到香味了呢。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了，那么李姣选手这边的进展如何了呢？”
　　李姣锅里的水，已经完全变黑了。其上漂浮着的，不知道是菜叶还是其他奇怪的东西。
　　李姣赶紧用汤勺把它们全部舀了上来，装到一边的碗里。
　　简直就是黑暗料理啊。
　　“好，时间到！两边的选手都按时完成了自己的料理。”
　　李姣和薛紫言捧着自己的作品走到评委席前。
　　李姣把碗往评委席上一搁：“请品尝。”
　　评委们纷纷退后一步，表情扭曲：“呃，这个，就不用品尝了吧，哈哈.....”
　　方程快笑到抽搐了：“哈哈哈哈天哪李姣做的到底是什么！”
　　李姣不满地质问道：“你们要是不品尝，怎么知道谁赢谁输啊。”
　　全场观众内心OS：不用品尝就知道你输定了好吗。
　　评委们干笑几声：“要不这样，我们挑一位幸运观众代替我们品尝吧！”
　　李姣妥协道：“也行，我自己挑一个幸运观众吧。”
　　说着，李姣捧着碗，向观众席走来。
　　观众瞬间就溜了一大半。
　　方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姣果然停在了他的面前，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对他露出一个不坏好意的微笑。
　　方程：“......为什么是我？”
　　李姣面无表情：“谁叫你刚才笑得最大声，我都听见了！”
　　方程：“.......”
　　这是报复啊，□□裸的报复啊。
　　李姣捧着碗朝他凑近了一步，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
　　方程的脸抽搐了好几下。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闻过这么奇怪的味道。
　　酸，辣，甜这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难闻。
　　方程觉得臭水沟都比这个香。
　　方程下意识地就往曲溯年身后躲：“曲溯年救命！救命啊！”
　　薛紫言的生菜虾仁无论是在味道或是在外观上都十分完美，轻轻松松地俘获了评委们的心。
　　毫无疑问的，薛紫言获胜了。
　　这边又马不停蹄地举行了下一场，尤木生和林迁之间的比赛。
　　林迁站在一桌子花花绿绿的碎布之前，满目茫然：“这是要干嘛？比赛什么啊？”
　　评委席上的人风卷残云般解决了那一盘生菜虾仁，满意地擦了擦嘴巴，重新举起话筒：“这是个好问题！我们即将举行第二场比赛。第一场的比赛项目是‘厨艺’，那我们这一场都得比试比试‘手艺’了。所以，我们的选手要用桌子上摆放的各种各样的碎布，给布娃娃做一件新衣服！”
　　林迁、尤木生：“........”
　　这也可以拿来比赛！？
　　两个大男生怎么会缝制布娃娃的衣服啊？这分明是小女生的爱好吧？
　　学生会帮忙把两台沉重的缝纫机搬上了台。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开始比赛吧！”
　　林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台铁制机器。
　　.......这要怎么用啊？
　　尤木生却泰然自若地坐在缝纫机前，挑了两块颜色相近的布，从针盒中取出一根针，小心翼翼地穿上一根白线，缝制起来。
　　李姣凑到一旁观看，由衷赞叹道：“尤木生你可以啊，手法挺不错，比我们女生都厉害多了。”
　　尤木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们家以前条件不好，要是书包或者是衣服破了，都是我妈妈帮我缝的。我在旁边看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一点。”
　　林迁看尤木生直接选择用针，再者自己怎么也琢磨不懂缝纫机的用法，只好果断地也把缝纫机给放弃了。
　　他颤巍巍地把线给穿了进去，然后随手抄起两块布，学着尤木生的样子，缓慢地把它们缝到一起。
　　好不容易快完成了，他用力地一扯，所有的线又全部被抽出来了。
　　林迁：“.........”
　　他刚才，好像忘了打结来着？
　　尤木生又挑了两块碎花布，拿了根粉笔在上面抹抹画画，仔细裁剪。
　　再用密密麻麻的针脚把它们缝好，最后又在上面粘了一朵小花。
　　虽然整件衣服歪歪扭扭的，不太好看，可也总算完成了。
　　评委们走下来查看。
　　一个人提起林迁面前那团皱巴巴的布，无奈道：“林迁同学，你这并不是在做衣服，你只是把所有的布都缝在了一起而已。”
　　林迁欲哭无泪：“我真的尽力了。”
　　评委们看完尤木生制成的衣服之后，凑在一起商议了片刻，一致宣布道：“我们正式宣布，这场比赛的胜者，是临诚高校的尤木生。”
　　“哇哦！”在场的临诚的学生们纷纷欢呼起来。
　　场下的方程突然间紧张起来。
　　四胜四负，他们再度打了个平局。
　　接下来的是他和康瑞杰之间的最后一场比赛。
　　一局定胜负。
　　可万一.....万一他输了呢？
　　这些比赛，全部都源于他的一场“胡闹”，如果自己反而输了，要怎么跟被拖下水的曲溯年他们交代呢。
　　坐在他身边的曲溯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把宽大的手掌放在方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我相信你。”曲溯年望向前方，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能坚持看到这一章节的宝宝们我给你们鞠个躬！
　　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谢谢你们！
　　完结倒计时！~


第22章 chapter 22
　　距离方程他们与十人会正式开始比赛的那天，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连方程自己都没料到，决赛会到来的这样快。
　　方程跨入清则学园的校门。
　　他陷入一瞬的恍惚，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他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就有不少人往他身边聚拢，让方程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的一只猴子。
　　很多人把他围住，有的人鼓励着他，还有的人压根就不相信他能比过十人会现任会长，语带轻蔑。
　　方程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和，每个人都带着不一样的表情。
　　方程不记得自己用了多久才来到教室门口。那段路，比以往还要漫长。
　　教室门口，站着曲溯年他们。
　　九个人，全部到齐了。
　　方程微笑着朝他们走近。
　　他们依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苏小宇踮起脚抱了方程一下，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川川，加油。”
　　方程抬头看向插着口袋站在一边的曲溯年。
　　曲溯年望了他好一会，才动了动嘴唇。
　　方程原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结果曲溯年只是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手，犹豫再犹豫，把手放到方程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方程瞬间就安下心来。
　　方程走进了教室。
　　这是学校专门给方程和康瑞杰准备的一间考室。
　　康瑞杰早早就端坐在那里了，看到方程，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苏晋川同学，我们应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前面几场只是正好撞上了我们的弱点，才让你们有机可乘。可这一场是有关数学的比赛，我并不觉得你能赢过我。苏晋川，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样的人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子上。”康瑞杰语调冰冷。
　　方程并没有接话，冲康瑞杰笑了笑，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端正坐好以后，方程才觉得自己方才浮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了。
　　窗户微微敞开着，不断有舒适的微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
　　墙壁上挂钟的声音迟缓而响亮。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老师手拿试卷，走了进来。
　　他们分别发给康瑞杰和方程一张卷子，并提醒道：“限时一个小时。”
　　然后一前一后站好。表情严肃，仿佛肩负着重要使命的士兵。
　　方程把印有油墨味道的卷子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从笔袋中拿出一根黑水笔，开始答题。
　　前面进行地很顺利，虽然有不少难题，却全被他攻克了。
　　中途的时候，方程抬头看了看康瑞杰那边。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整个教室，安静得只剩下笔芯与卷子之间的摩擦声。
　　在第四十五分钟的时候，他们同时解到最后一题。
　　八面卷，四十五分钟，这个速度已经非常的快了。
　　方程粗略地扫了一遍最后一题的题目和图形。
　　是一道几何切割题，题目非常之繁琐。
　　方程皱起眉头，再次将题目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
　　他在心中已经有大体的思路了，可是解题过程非常的长。
　　方程抬头看了一下钟，只剩十分钟了。十分钟，对于他来说，根本写不完。
　　方程犹豫着提起笔，落在卷子上。
　　墨色笔迹在白色的卷子上曳上一条摇摆不定的痕迹。
　　不行，他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康瑞杰是个可怕的对手，只要方程出现一点失误，就可能会输得一败涂地。
　　方程的脑子在瞬时间变得一片混乱。
　　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上一次数学竞赛的时候。无助，空虚，茫然，铺天盖地而来。让他喘不过气。
　　他从笔袋中掏出橡皮，想擦去卷子上的铅笔痕迹。
　　突然，他发觉这块橡皮的手感不太一样。表面并不光滑，凹凸不平的触感分外明显。
　　方程把橡皮翻转了一下，才发现上面好像刻了上几个字。
　　他仔细辨认着。
　　“苏晋川，加油。”
　　这几个字一笔一划，刻得非常用力。
　　这块橡皮是在教室外时，何恪递给他的。
　　方程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他不再一无所有了，他也有了朋友，他也有了愿意无条件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人。
　　方程将那块橡皮放在手心，紧紧握了握，然后抛开了杂乱的思绪，继续做题。
　　方程忽然记起曲溯年告诉他的，提取出有用的条件。
　　对，这道题应该用不上这么多条件。一定有另一种方法。
　　方程提起笔，划去一个数字。
　　这个不需要，这个也用不着。
　　一分钟之后，卷子上的题目中的许多数字都被方程给划掉了。
　　可是一切却变得简洁明了。
　　方程在雪白的卷子上疾速写下一串又一串的数学符号。
　　三分钟之后，方程那边的落笔声清晰地传入康瑞杰的耳中。
　　康瑞杰飞速写字的手停顿了数秒。
　　他写完了？不可能，最后一题的步骤这么多。
　　不对，以那个人的水平应该根本做不到最后一题。
　　这个样子，应该是放弃了吧。
　　想到这里，康瑞杰不禁冷笑起来。
　　“时间到。”考官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像是下达最后的审判。
　　康瑞杰不甘地扔下笔。
　　明明，只差最后两个步骤了。
　　不过要赢过那个人，这应该已经足够了。
　　方程站起身，拂去桌上的橡皮屑，收拾好笔袋，才走出教室。
　　苏小宇他们仍旧站在走廊上。
　　方程在里面考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在外头站了一个小时。
　　苏小宇迫不及待地围了过来，反倒一副比方程自己还焦急的样子：“怎么样啊小川川，感觉还好吗？”
　　丘柔在一旁劝道：“你也别着急，我们一起等着待会结果的宣布吧。”
　　他们一行人往操场走去。
　　此时操场上熙熙攘攘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半小时后结果的公开。
　　因为思虑着别的事情，一时分了神，方程在不知不觉又走的慢了，跟苏小宇他们落下了好大一截的距离。
　　方程刚想加快速度，前方的曲溯年蓦地停住脚步，转身，对方程伸出了手。
　　“快点。”曲溯年的声音仍旧寡淡，却莫名地令人感到安心。
　　方程往前迈了几步，然后一把握住曲溯年的手。
　　那一瞬，方程觉得自己就算走得再慢也没有关系，因为曲溯年会一直等着自己。
　　有什么情绪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一秒，两秒。
　　方程突然反应过来，曲溯年向自己伸出手只是招呼自己走快点而已，可自己却自顾自地牵住了曲溯年的手。
　　明白过来的方程窘迫地低下了头，脸颊发烫。
　　方程听见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一个温暖的笑意在曲溯年的脸上浮现。
　　曲溯年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真的，就这么牵着他来到了操场。
　　方程他们坐入了特等席。
　　十人会全部到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
　　方景遇也到了，撑着头静静地坐在一旁，似乎并不关心比赛的结果。
　　抑或是，觉得比赛结果，根本就没有悬念。
　　几位老师在一旁忙碌地清算着结果。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可是心跳的声音却十分清晰。
　　方程觉得这是这辈子最漫长的半个小时。
　　“咳咳，请安静，接下来宣布比赛结果。”咬字清晰的广播声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操场霎时间鸦雀无声。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这次获胜的队伍，方景遇校长会在三天之后亲自颁发奖状。”
　　“那么，最先公布的是，清则的苏小宇和临诚的Leo这一个月积累的德行分。”
　　“苏小宇的德行分是四十一，Leo同学的德行分为二十五，所以这一局，是清则获胜。”
　　“哇哦。”这个结果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少波澜，引发了剧烈的讨论声。
　　“请安静。接下来要公布的是，刚刚测试的数学比赛。”
　　人群顿时又安静下来，凝神倾听。
　　“临诚的康瑞杰的得分是，98分。”
　　康瑞杰听到这个结果，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方景遇微抬眼帘，面无波澜，让人看不懂他心中所想。
　　方程捏紧了双拳，他们这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清则的苏晋川同学，最终得分是——”
　　“满分！”
　　空气似乎凝固了数秒，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答案却又毋庸置疑——清则的苏晋川，赢了传闻中不可战胜的十人会的会长。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几番确认结果之后，方程他们激动地抱作了一团。
　　方程的手仍旧止不住地颤抖，抑制不住的欣喜在胸膛中像快要爆炸一般。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这不可能！！”康瑞杰的一声吼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赤红着双目，胸膛上下起伏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不可能，苏晋川，他怎么能.....”
　　十人会的脸上都挂着各异的表情，脸色都极不好看。
　　李姣轻轻瞥了康瑞杰一眼，淡然道：“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
　　“你闭嘴！”康瑞杰抓着自己的头发，情绪已然失控。
　　方景遇站起，所有人都像看好戏一样，期待着他的反应。
　　他望向十人会那边，像看着他们，可目光却没放在他们的身上。
　　“一群废物。”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孤傲的背影显得决绝。
　　“方校长！”康瑞杰急急地呼喊道。
　　可是方景遇怎么可能回头呢，他应该不愿意分给他一丝目光吧。
　　康瑞杰知道，他被放弃了。
　　方景遇是一个如此追求完美，憎恨失败的人。可自己却让他颜面扫地了。
　　他令方景遇失望了。
　　他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康瑞杰跌坐在椅子上，一副颓然的模样。
　　方程本想走过去，同他说上几句话。可却被逐渐涌来的人群包围住，动弹不得。
　　“苏晋川同学恭喜你啊，你真的办到了诶。”
　　“哈哈哈，我就说你行的嘛，我果然没看错你！”
　　方程干笑了几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些人跟前几次来奚落他的，是同一伙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完结倒计时~~~~


第23章 chapter 23
　　方程好不容易才从以他为中心形成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
　　康瑞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座椅落在宽阔的台上，略显孤寂。
　　曲溯年跟苏小宇他们站在一旁，也只能干笑着应付着前来祝贺的同学们。
　　方程本想走到曲溯年身边，然后骄傲地告诉他，你看，我真的做到了。
　　满心快要溢出的喜悦，他只想跟曲溯年一人分享。
　　方程刚迈出一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方程。”
　　周围很嘈杂，这么小的一声呼唤，没有人会注意到。
　　方程迟疑着转头，李姣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他。
　　李姣把被微风拂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小声道：“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香樟树的树叶被风卷落，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还未落到树根，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好啊。”方程弯了眉眼，欣然应允。
　　一边的苏小宇他们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苏小宇不由得困惑道：“小川川什么时候跟临诚的那个李姣关系这么要好了？”
　　“喂，苏小宇。”
　　苏小宇着实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他受惊地拍着胸口，立马转头。
　　是Leo。
　　自从上次在临诚相遇后，他和Leo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Leo突然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苏小宇也摸不着头脑。
　　“有何贵干？”面对刚刚才吓了他一跳的罪魁祸首，苏小宇没好气道。
　　Leo的面上渐渐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他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礼盒，递给苏小宇。
　　礼盒包装精致，其上还细心地扎上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苏小宇犹豫着接过，困惑道：“给我的？”
　　Leo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小宇缓慢地撕开精美的包装，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取出里面小心叠放好的东西，小心展开。
　　是一条淡蓝色的裙子。光华流转，澄澈碧蓝。
　　苏小宇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时他跟Leo一起逛街时，在橱窗中看见的那条裙子。
　　Leo居然、居然真的买下来了啊。
　　尽管苏小宇心里欢喜得不行，可面上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当时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多喜欢这条裙子啊。”
　　一直期待着苏小宇的反应的Leo：“.........啊？”
　　苏小宇继续实力嫌弃：“再说了，这也不是我穿的号码啊。”
　　Leo顿时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该死，他怎么忘记问苏小宇穿的号码就直接买来了呢。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拿回去退了吧。”说着Leo就要去拿苏小宇手上抓着的裙子。
　　苏小宇闪身避开，将裙子紧紧护在怀里。
　　“算了，我还是收下吧。这是第一次有人送裙子给我，Leo，谢谢你。”
　　苏小宇的笑容宛若秋季拂面的风。
　　Leo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奇怪了，他怎么会这么高兴啊。
　　方程和李姣并肩走向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方程。”李姣再度呼唤他的姓名。
　　真真正正的，他的姓名。
　　“嗯？”方程扭头看向李姣那边。
　　李姣突然飞扑进方程的怀中，还顺带搂住了他的腰。
　　方程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姣把头埋入方程的胸前，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就让我抱一会，就抱一会儿。”
　　这下方程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将李姣推开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地将手放到她的头顶。
　　“恭喜你，方程。真的，恭喜你。你证明了自己。其实以前，我就很想告诉你，我支持你，可是......”
　　可是什么，李姣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湮没在呼吸里的，还有一句“我喜欢你”。
　　可是如今她眼前的方程，已经过上了崭新的生活。她没有理由用这句话来束缚他。
　　方程还活着，还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于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李姣从方程的怀里挣脱，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仰起头，强自对方程展露出一个微笑：“太好了，方程。”
　　方程莫名心抽抽地疼痛起来。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切的话语哽咽在喉咙里。
　　“阿姣，你刚才叫他什么？方程？”淡漠却沙哑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此时的氛围。
　　方程和李姣同时惊愕地抬头。
　　康瑞杰。
　　他此时像一只发狂的野兽，目光中暴露出凶狠的光芒。
　　他朝他们又走近了一步：“你怎么会叫苏晋川方程？”
　　面对康瑞杰的逼问，李姣只能缓缓地摇摇头。她一时间也给不出更好的解释。
　　“我就说你这家伙怎么可能突然从一个废柴蜕变成为数学天才。原来.......”康瑞杰连连冷笑了好几声，然后又自我否定般摇了摇头，“不过不可能，这不符合常理，你怎么可能是他？”
　　康瑞杰走到方程面前，一把揪住方程的衣领，直接把方程给提了起来：“你是方程吗？你说啊！你是不是！”
　　方程努力想要挣脱：“康瑞杰你发什么疯啊！！！”
　　康瑞杰突然放手，把方程甩到一边。
　　李姣在一边吓得都呆滞了。
　　只有用“疯狂”两个字才能形容现在的康瑞杰。
　　“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仔细辨认，可以发现康瑞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你死了，我可以取代你的位子了，我可以证明我才是第一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然后再次狠狠地把我踩在脚下！？”康瑞杰的声音破裂成一段段的锋芒。
　　“我没有，我只是.....”方程急急想要辩解，可是声音却渐次弱了下去。
　　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只会激起康瑞杰更多的愤怒而已。
　　“康瑞杰你别这样，你很努力了，我们都很认可你！”李姣小心翼翼地劝导道。
　　“可是努力要是有用的话，要天才干什么啊！”康瑞杰咆哮出声，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他趁方程没有防备的时候，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掐住方程的脖子。
　　“啊！”李姣尖叫起来。
　　康瑞杰往方程的脸上狠狠地挥了一拳，力道之大，让方程直接倒在了一边。
　　方程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腥。
　　脸颊火辣辣地疼。
　　草，康瑞杰他来真的？
　　康瑞杰再度低吼着向方程冲来，方程灵巧地一避，然后与他扭打成一团。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天哪，十人会的会长恼羞成怒，跟清则的苏晋川打起来了！”
　　李姣急得都快哭了，却只能干着急：“你们别看热闹了，谁快来帮个忙啊！”
　　方程脸上身上都挂了彩，腹部还被康瑞杰狠狠地踹了一脚。
　　不过康瑞杰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应该也受了不少的伤。
　　苏晋川的这副身体虽然柔柔弱弱的，看着没什么战斗力，可是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他们正打的起劲，却突然被一股力道给强制分开了。
　　原来是曲溯年他们及时赶到了。
　　曲溯年往康瑞杰脸上也狠狠地揍了一拳：“你清醒点了没有！”
　　方程仍旧喘着气，手往额头上一抹，全是温热的血水。
　　苏小宇和李姣扑到方程身边。
　　“小川川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苏小宇声音急切。
　　方程：“........”
　　我都这样了，你说我受伤没受伤？
　　康瑞杰呆愣地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他的目光越过一旁围观的人，越过面前怒目圆瞪的曲溯年，落到伤痕累累的方程身上。
　　他刚才，跟方程打架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半晌后，康瑞杰捂住自己的脸庞，透明的液体从指缝间滴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呜咽，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悲鸣：“你究竟，为什么要回来啊......”
　　然后他尝试站起身，眼看着一个不稳，又要再倒下去，何恪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他。
　　康瑞杰一把甩开何恪的手，倒退了一步才勉强能站稳。
　　何恪怔愣地看着此刻双目微红的康瑞杰，伸出的手顿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去。
　　康瑞杰与何恪对视了数秒，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康瑞杰！”何恪下意识地就呼唤出声。
　　康瑞杰的身影顿了一下，却还是消失了。
　　何恪立在原地，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他觉得康瑞杰不应该是刚才的那副样子。他应该是睥睨万物的骄傲王者。而不应该那样的失魂落魄。
　　曲溯年凑到方程眼前，仔细查看方程的伤势。
　　“感觉怎么样？”曲溯年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没事，打不傻。”方程本来想对曲溯年笑一笑，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李姣在确认了方程并没有大碍之后，才站起身，打算离开。
　　“阿姣。”方程脱口道。
　　“嗯？”李姣仰头，笑容灿烂。
　　“谢谢你。”方程由衷道。
　　其实他知道，李姣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
　　尽管表面上一直与自己作对，可是在背后，却时常帮助着自己。甚至为自己处理了一切不利于他的风言风语。
　　可就像李姣有难言之隐一样，这份感谢，方程只能深藏于心。
　　李姣的目光呆滞了片刻，表情僵硬地牵动了嘴角。
　　她还是勉强对着方程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转身，一步一顿地离开。
　　方程仰头看了看湛蓝深远的天空，在此刻澄澈得不像话。片刻，他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我脸上这伤，三天之内能不能好啊？”
　　毕竟，他可不想以这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方景遇面前。
　　当天夜晚。
　　何恪翻身从床上爬起，穿上拖鞋，来到窗台边。
　　晚风吹得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夜深人静，苏小宇和丘柔早已沉沉入梦。
　　他又失眠了。
　　以往他只要听着手机里康瑞杰留下的录音文件，就能安然入睡的。
　　而今天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康瑞杰今天离开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
　　然后，竟再也睡不着了。
　　这是这几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失眠。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可能，最后一章会延更一天。
　　提前请个假~
　　不过也有可能准时送达~


第24章 chapter 24
　　临诚和清则两校，都对这次的颁奖典礼极为重视。甚至特意腾出一天时间，给学生们放了个假，以便他们能够更加享受这一场盛大的典礼。
　　方程在后台，早早地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一会儿，要作为清则的代表上台领奖。
　　而这个奖项，是方景遇亲手颁发的，这对于他来说，意义则更加重大。
　　为了平复紧张却又雀跃的心情，方程决定到处逛逛。
　　他穿过校园内曲折的长廊，一边的墙壁做成镂空的花窗，还做了个木头架子，其上摆放着不少书籍，可供学生们在课余时间翻阅。
　　方程蓦地停住脚步。擂鼓般的心跳在这静谧到诡异的空间中回响。
　　在他的前方，方景遇垂着头，斜靠在一根柱子上，仿佛就在这里特意等待着方程的到来一样。
　　“苏晋川，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方景遇率先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什么？”方程仍未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
　　方景遇直起身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可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别装傻，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你特意向十人会提出挑战，难道目的只是单纯地为了打败他们，打败我，然后证明，你是强大的？”
　　方程握了握拳头，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是的。”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可却坚定不移。
　　“什么？”方景遇反而想不到方程会如此爽快地承认。不由得呆愣了数秒。
　　“这就是我的目的。”方程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只是想证明，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所长，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没有人应该被放弃。我只是想证明，您制定的等级制度是个错误，它不应该存在。学校是个令所有人共同成长的地方，它不应该充满尔虞我诈。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个啊，爸爸。”
　　方景遇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瞳孔骤然放大，满目的不可置信，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方程的声音铿锵有力：“爸爸。”
　　方程记得童年的时候，他总是爱搂着方景遇的脖子，亲昵地一口一个“爸爸”。可是长大以后，他就再也没这么叫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沉稳有力的“父亲”。
　　这个称谓显得更加尊重，可是也增添了不少陌生的隔阂。
　　方景遇突然朝方程猛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方程瘦弱的肩膀，使劲摇晃：“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叫我，你到底是谁？”
　　方景遇用的力道非常的大，方程吃痛地皱起眉头，无暇去回答方景遇所提出的问题。
　　“苏晋川，原来你在这里啊，典礼就快开始了，你得赶紧去做准备了。”曲溯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嗓音仍是如以往一般淡漠。
　　方程领会到他是特意为自己解围，只好顺藤摸瓜地应答道：“哦，好的，我这就来。”
　　方景遇的眸色暗了几分，也只能悻悻然放开了手。
　　方程得了解脱，小步向曲溯年那边跑去。
　　“走吧。”他对曲溯年小声道。
　　一路上，他一直沉默地低着头。
　　与方景遇相认，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如今他的一番冲动，反而让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况且以方景遇那么执拗的性格，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想到这里，方程悄悄地抬眸，偷偷地观察着曲溯年的反应。
　　曲溯年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冷峻，淡色的嘴唇很薄，此时紧紧抿着。
　　唉，也不知道曲溯年刚才是何时出现的，他与方景遇之间的对话，曲溯年又听到了多少。
　　如果听到了，他又该如何对曲溯年解释呢？
　　千万种情绪揉成一团，埋在胸口里像是快要炸开一般。
　　颁奖台下人头攒动。临诚和清则的学生几乎上全都来了。他们从自己的教室里搬来凳子，端正坐好，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
　　苏学谦作为代表上台致辞。
　　他在认真演讲的时候，没有了以往的嬉皮样子，一脸肃穆，强大的气场足以震慑住台下的好几千人。
　　字正腔圆的声音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临诚和清则的选手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今取得的成果，很好地证明了.......”
　　方程站在台下，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此时仿佛置身于深海，任何声响都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
　　“下面有请临诚高校校长，方景遇先生为清则学园的代表苏晋川同学颁发奖项。”
　　方程失神了好一会，直到身边的人提醒了他，他才反应过来。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上了颁奖台。
　　掌声雷动。
　　方景遇就站在舞台中心的位置，像以往一样，外表光鲜亮丽的他，总是站在镁光灯聚焦的地方。
　　交错的光线把他的身影勾勒得修长。
　　方程记得童年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方景遇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
　　那时，方景遇的身影在他的心目中显得格外的高大。
　　方景遇领奖时嘴角勾起的一抹淡淡的微笑深深印刻在方程的心中。
　　方程知道，方景遇对这些奖项和名誉是毫不在乎的。但是他争强好胜，绝不允许自己输在任何地方。
　　方程往前走着，来到方景遇的面前。
　　大抵是刺眼的光线晃到了眼睛，方程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抑制不住的湿热。
　　方景遇沉默着将捧在手里的奖杯递给方程。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程觉得方景遇的手有着些微的颤抖。
　　方程不敢去看方景遇的眼睛，将金灿灿的奖杯接过。
　　沉甸甸的，他差点握不住。
　　曾几何时，这是他内心最大的企望－－堂堂正正地站在方景遇的面前，得到他的认可。
　　“方程？”方景遇试探性的开口，语尾微颤。
　　方程整个身躯颤抖了一下，控制不住的泪水向外流淌，布满了整个脸庞。
　　他终于鼓起勇气去看方景遇那张沧桑的脸，然后欣然应答道：“诶。”
　　话筒已经关闭，台下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只是好奇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方景遇一把将方程扯入怀中，湿热的液体浸湿了方程右肩膀处的布料。
　　方景遇哭了。
　　方程起先还不敢相信，但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流泪了。
　　身体随着抽泣一颤一颤。
　　方程还注意到，方景遇素日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了些许的花白。
　　台下的人们骚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校长是抱着清则的苏晋川哭了吗？”
　　“不是我看错了吧？可是方校长看着那么坚强的人怎么突然就哭啦？不会是输不起吧？”
　　方景遇紧紧地将方程搂在怀里，手里紧紧抓着方程的衣服，揉皱成一团。
　　方景遇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姓名：“方程，方程，我的儿子。”
　　方程蓦地记起，上一次凌叔把他和曲溯年送回家，方程下车的时候，凌叔忽然叫住他。
　　“说起来，方景遇那家伙第一次带着别人去扫他儿子的墓呢。”
　　“嗯？”方程不明所以。
　　“那家伙啊，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扫他儿子的墓，谁都不让跟着。有一次董事会开会的时候，突然找不到他人了，家里的管家也说他一整晚都没有回家。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结果第二天，在墓地里找到了他。他沉默地坐在墓碑旁，露水把他的西装外套全都浸湿了，呵，他居然在墓地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嗯。”方程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滴。
　　回忆起这件事，方程的哭声更加汹涌。几近撕心裂肺。
　　他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失态过，泪水糊满了整个脸庞，淌进了嘴角，很咸。
　　他抓住方景遇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道歉道：“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他不应该轻生的。
　　他不应该选择如此偏激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只要去努力，事态都会有转机。而他不应该做出如此冲动的选择，让方景遇和他都陷入无尽的伤怀。
　　让所有他认识的人陷入悲痛。
　　是他错了。
　　台下的观众不知所云地看着台上这一切的发生。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还是不禁为此情此景所动容。
　　同样坐在台下，目睹这一切的曲溯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到后台，方程不禁脸颊发热。
　　天哪，刚才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方景遇抱在一起哭了整整十分钟！
　　这得多丢人啊！
　　苏小宇他们察觉出方程的情绪，贴心地什么都没有过问。
　　曲溯年从门口走进，一番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你们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姐姐说想给你们庆祝庆祝。”
　　苏小宇双眼放光：“曲老师！？”
　　“嗯。”曲溯年从口袋掏出了一张票，放在桌子上。
　　丘柔把它拿起，问道：“这是什么？”
　　“KTV的票，”曲溯年轻笑了一声，“她觉得我们这些学生应该都很喜欢KTV，就特意订了票。”
　　“哇，曲老师太贴心了，我们肯定去。”
　　曲溯年故意扬声问道：“苏晋川，你呢？”
　　方程拼命地点头：“我去我去，我一定去。”
　　这可是曲筱歆特意订的票啊！
　　曲溯年的亲姐姐啊！他怎么能不去！
　　苏小宇莫名兴奋：“看来我们清则九人组就要再次聚齐啦！”
　　方程忍不住吐槽：“我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难听的组合名字啊？”
　　“小川川你还不知道啊，我们在清则都有粉丝团啦。学校论坛上都是有关于我们的帖子啊。”苏小宇拿出手机，划了几下，点出了一个页面，递给方程。
　　方程接过，好奇地点开了论坛首页的第一个帖子。
　　一楼：哇哇哇你们有没有觉得清则的曲溯年长得好帅啊。
　　二楼：同意楼上。
　　三楼：哎，那个曲溯年和苏晋川关系好像挺好的，有人还看到他们似乎是住在一起的呢。
　　四楼：我看啊，他们已经在一起啦。
　　五楼：诶诶诶，不会吧！？
　　六楼：楼上你有所不知，苏晋川喜欢曲溯年这件事当初可是轰动了整个清则哟。
　　七楼：我倒觉得他们挺配的！尤其是那个苏晋川，长得就像那种总受！
　　八楼：同意，同意！
　　..............。
　　方程面无表情地看完，嘴角不禁抽了抽。然后一把把手机挥到了地上。
　　谁能告诉他这都是什么鬼啊！！！
　　苏小宇心疼地捡起手机，大叫道：“小川川你干嘛啊！！！我新买的手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就是最后一章啦！
　　谢谢一直以来小天使们的陪伴。
　　做个预告叭：
　　前方表白高能，前方亲亲高能，前方开车高能（虽然车不一定能发出来）。


第25章 chapter 25
　　方程，曲溯年，苏小宇，丘柔，何恪，林迁，苏学谦，薛紫言，班长九人全部都在KTV门口聚齐了。
　　互相望着对方，就能完整地忆起那段并肩作战的时光。
　　彼此皆是了然一笑。
　　曲筱歆打电话来说，因为学校里临时有事，她可能来不了了，让方程他们玩得尽兴，不要顾虑她。
　　他们一齐走近KTV的房间里，苏小宇还特意带上了好几瓶啤酒。
　　丘柔略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小宇手里拿着的，怀里抱着的啤酒，道：“喝酒......不太好吧？”
　　苏小宇大声地反驳道：“大人不在的场合就得喝点啤酒助兴！再说了，我们这些人应该都能喝一点的吧？”
　　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没有人提出异议。
　　连薛紫言都表示自己的酒量还算不错。
　　于是苏小宇打开了第一罐啤酒，兴致高昂地拉着林迁唱歌去了。
　　曲溯年坐到方程身边，问道：“你能喝酒吗？”
　　方程拍着胸脯保证：“我就喝一点，放心，醉不了。”
　　尽管以他上次跟曲溯年一起喝酒的经历来看，这个承诺并不太可信。
　　九个人唱着歌，玩着游戏，聊着天，其乐融融。
　　苏小宇突然道：“对了，曲溯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突然被点到名的曲溯年惊愕地抬头：“什么？”
　　苏小宇从包里掏出一本红色封皮的笔记本，递给曲溯年：“喏，就是这个。”
　　在一旁静静吃着水果的方程总觉得这本笔记本在哪里见过，分外眼熟。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苏小宇对方程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方程脑中的灵光一闪而过：他知道了！这，这是苏晋川的日记本啊！
　　方程吃惊得水果都掉了。
　　苏小宇到底是怎么拿到这本日记本的喂！
　　方程腾地站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宇手中抓着的笔记本。
　　苏小宇正把它递给曲溯年。
　　方程在心中默念：以曲溯年的性格，他应该不会接的吧！
　　而下一秒，曲溯年一脸泰然地接过笔记本，甚至还随意地打开了其中一页。
　　方程一个猛扑过去，迅速地夺回笔记本，紧紧护在怀里：“喂，曲溯年，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随便看我的日记啊！”
　　他一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这边，满脸讶然。
　　曲溯年的睫毛颤了一下，微张嘴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柔和的音乐在静静地流淌。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不流动了。
　　方程悄悄对苏小宇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大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以前从来没对曲溯年告白过？
　　苏小宇回了方程一个手势，大致意思是：那不废话呢吗！从来没有啊！
　　方程：“..........”
　　他在不知不觉中........对曲溯年告白了？
　　方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
　　即使房间里开了空调，他还是觉得闷热得不行，连手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方程慌乱地把笔记本往座椅上一放，风一般地拉开了房间的门，留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就落荒而逃了。
　　曲溯年也腾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言不发地追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还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程离开房间，快步沿着走廊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正朝哪个方向走，但此时，他只想离开那里，离开曲溯年，这样，他的混乱的头脑似乎就可以清醒一点。
　　“方程！”一声急切的呼唤在身后惊雷般地响起。
　　方程顿了一下，缓慢地转身。
　　原来是曲溯年追了出来，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微微喘着气。
　　耀眼的灯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方程在此时不知该露出何种的表情。
　　什么啊，原来曲溯年已经认出他了啊。
　　也是，大概也只有苏小宇他们认不出来。
　　“方程，我想问你个问题。”曲溯年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语调带着一丝颤抖。
　　“嗯？”方程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刚才那句‘我喜欢你’，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口的？苏晋川，还是方程？”
　　曲溯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打在方程的心口。
　　曲溯年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方程，你喜不喜欢我？
　　方程握紧了拳头，好几次，心底的答案已经要破口而出。可就是因为心中的欲望太过炽烈，所以他必须谨慎对待。
　　方程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我到底喜不喜欢曲溯年呢？
　　一直以来，他是把自己当成苏晋川，去继承这份喜欢，还是以“方程”的身份，去喜欢面前的这个男生呢？
　　答案是肯定的。
　　这么多天的相处，曲溯年已经潜移默化进了方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在方程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视线已经丝毫无法从曲溯年的身上游离开了。
　　曲溯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语，这一切，方程全部铭记在心，令他心潮澎湃。
　　他的世界，唯有曲溯年一人驻足，那样的光华璀璨，耀眼夺目。
　　静谧的空气中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方程终于下定决心。
　　期望的脸红和羞涩的神态浮现在了那张白净清俊的面容上，澄澈漂亮的眼眸中蕴藏着腼腆的爱意。
　　方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以平缓的语气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情：“曲溯年，我喜欢你。真真正正地，喜欢你。”
　　曲溯年在听到确定的答案之后，缓步朝方程走近。
　　方程站在原地，直视着曲溯年那双纯粹澄澈的眼睛。
　　直到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清新的气息所萦绕。
　　一开始，曲溯年只是试探性地将温暖湿润嘴唇贴了上来，看方程并没有拒绝的意思，才缓慢地撬开方程的牙关，唇齿相依，强硬且霸道地搜刮着方程的口腔内侧，眷恋地追逐着方程畏缩的舌尖。
　　这是一个漫长的深吻，到最后，方程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一分钟后，曲溯年才稍稍将方程放松了，却还在恋恋不舍地吮吸着方程柔软的唇瓣。
　　曲溯年在方程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才离开。
　　方程呼吸紊乱，不住地换着气，来驱走脸上灼热的温度。
　　曲溯年温柔的眼眸将他囊括其中。
　　这样，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
　　方程动了动嘴唇，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你是什么认出我来的？”
　　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惊了一跳。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竟像是在撒娇。
　　曲溯年的一声轻笑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一开始就认出你了。你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特意改变过的笔迹，甚至是你的解题方式，都在告诉我，你就是方程。”
　　方程在心中暗自发笑：曲溯年怎么会对自己的从前这么了解？
　　方程对曲溯年眨眨眼：“原来在我还是方程的时候，你就注意我啦？”
　　“嗯。”他语尾微扬，声音甜腻得让人觉得快酥到骨子里去。“第一次有人赢了我，所以觉得有点好奇。”
　　一开始，曲溯年是在众人的褒奖中长大的。
　　不用认真学习，还能保持第一的位置。体育音乐也样样都在行。这样的他任谁都羡慕。
　　可在不绝于耳的夸赞声中，曲溯年却对自身产生了倦怠。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腻了。
　　其实没有任何人是完美无缺的，这件事任谁都明白。
　　关于这一点，曲溯年的认识尤其深刻。
　　他没有圆满的家庭，一直以来只有跟姐姐相依为命。在别人放学后都能回家开心热闹地同家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泡面。
　　他没有殷实的家境，在别人正为好不容易求得父母买来的名牌衣服而开心的时候，他和姐姐还在为不断上门要债的人所犯愁。
　　明明他有这么多不如别人的地方，却总有人戴着假面前来恭维他。
　　真让人搞不懂。
　　那年夏天，他在老师的再三要求下，参加了那场数学竞赛。
　　出乎意料地，他输了。
　　输给了那个传闻中的“数学天才”——方程。
　　那个叫做方程的男生踩着点进入考场，就坐在他的身旁。
　　男生机械般地提起笔，在整场考试中都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他目光无神地盯着眼前的试卷，手上的速度却从未慢下分毫。
　　考试时间一到，就决绝地扔下笔，不带任何一丝留恋地离开考场。眼角的余光从未分给身边的任何事物。
　　修长的身影勾勒成为一个永恒的剪影。
　　自己为什么会深刻地记住那个男生的呢？
　　对了，是因为眼神。
　　男生仓促抬头时的轻轻一瞥，让他注意到了男生那双似乎没有焦距的眼睛。仿佛大雾弥漫。
　　那种眼神他十分熟悉。
　　那是黯淡的眼神，毫无光彩，像是容纳了世界上所有的暗物质。
　　凭此，他确信了，他们是同类人。
　　都是被世界所抛弃的孩子。
　　方程跟曲溯年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房间。
　　苏小宇看着他们二人脸上掩饰不去的红晕，吃吃地笑了。
　　方程坐回到位子上，脸颊的温度未曾消退半分。
　　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回放刚刚的那一幕。
　　他......跟曲溯年接吻了。
　　为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方程只好不停地喝着眼前的啤酒来转移注意力。
　　不知不觉中，他的面前已经多出了好几个空罐子。
　　方程也不出所料地，醉了。
　　众人也终于见识到喝醉酒的方程是什么样子了。
　　不哭不闹，就是话有点多。
　　方程涨红着脸，紧紧抓着曲溯年的手不放，热情地跟他讲述自己的童年：“曲溯年，我跟你说啊，以前，一到放假，我就爱去我爷爷家玩。”
　　“嗯。”曲溯年耐心地听着。
　　“我爷爷家啊，在乡下，门前，有一条好长好长的小溪，然后啊，我爷爷养了好多好多的鹅，好白好白的那种！”末了，方程还打了个酒嗝。
　　苏小宇忍不住捂嘴偷笑：喝醉酒的小川川也太可爱了吧？
　　方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一天，我看见有一只鹅在小溪旁边踱步，然后我一个没忍住，把它给踹下去了。”
　　曲溯年：“..........”
　　方程突然就难过起来：“后来它游上来的时候，屁股上的一撮毛全没了。”
　　曲溯年：“..........”
　　方程眼中泛起了泪花，然后开始号啕大哭：”我为什么要把它踹下去啊？它明明是那么白的一只鹅。你说，它屁股上少了一撮毛，会不会被别的鹅嫌弃啊？它以后会不会记恨我呀？”
　　曲溯年好言好语地安慰道：“放心吧，肯定不会的。它可能都已经被你爷爷给吃了，不会记恨你的。”
　　苏小宇：“..........”
　　曲溯年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时间不早了，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方程已经披着曲溯年的外套，靠在曲溯年的身上睡着了。
　　苏学谦有些担忧道：“晋川他没事吧？不然我们一起把他送回家吧？”
　　曲溯年道：“没事，我一个人就行，你们早些回去吧，注意安全。”说着，就把方程给背了起来。
　　方程感受到了一阵颠簸，睁了睁眼，却还是一副半醒半不醒的样子：“曲溯年，我们去哪啊？”
　　曲溯年的回答简洁明了：“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估计失误，下一章才是真正的完结。
　　给各位看管老爷鞠个躬。
　　不过因为下一章会手动和谐掉一部分内容，所以字数大概会很少。
　　所以会在同一天放出来。（大概？）


第26章 chapter 26+后记
　　空旷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昏黄的路灯点亮了黑暗，留下了一地的影影绰绰的光斑。
　　曲溯年背着沉睡的方程，缓慢地前行着，每个脚步都格外的沉重。明明是一个温度骤降的夜晚，曲溯年却不断地呼出热气。
　　夜微凉，伴随着行走的步伐，方程身上罩着的外套渐渐滑落了下来。
　　曲溯年停下脚步，伸手够住外套，并把它往上提了一点，以免方程着凉。
　　方程满意地咂咂嘴，仍旧睡得香甜。
　　曲溯年看着这样仿佛婴孩般的方程，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曲溯年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用脚把门带上，然后背着方程进了房间，把他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曲溯年不受控制地微微喘着气。
　　方程把身体蜷作一团，浓密的睫毛微微跳动着。
　　曲溯年呆呆了看了许久，觉得嘴唇渐渐变得干涩，原本逐渐平复的心律又开始砰砰作响。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良久，才重新迈开步子。
　　他得去烧点热水，给方程擦擦身子。
　　可衣角却被一个不重不轻的力道给攥住了。
　　曲溯年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方程不知什么时候幽幽转醒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曲溯年的衣角。
　　“曲溯年。”方程低低地呢喃道，带着浓重的鼻音。
　　曲溯年以为他要喝水，于是俯下身子，柔声问道：“什么？”
　　方程微凉的双手触碰到他的脸颊，然后淡色的嘴唇贴了上来。
　　曲溯年愣了片刻，随即用舌尖温柔地顶开了方程的唇。
　　由最先那个简单的亲吻，越发的深入。
　　迷蒙中的方程能感受到他们唇齿间的摩挲。
　　方程睁着迷醉的双眸，微仰起头，带着几分被迫却乖顺地接受着这个醉人的湿吻。
　　他们互相拥抱着，沉醉地投入进这个热吻，用心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空气中醉人的酒味开始发酵，整个空间充满了甜腻的气息。从这个亲吻开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瞬间点燃了。
　　曲溯年凌乱的头发垂散下来，他用手按住方程的后颈，把他用力地拉向自己，与他更为热烈地唇齿交缠。
　　【这是一段hin长的不可描述的河蟹】
　　清晨的第一道光线射了进来，方程打了个哈欠，艰难地睁开朦胧的睡眼。
　　他尝试动了动脖子，随之即来的却是好一阵酸痛。
　　再动一下仿佛就要断掉似的。
　　该死的，怎么回事？
　　方程呆愣了数秒，脑袋随之变得清明起来。
　　他小幅度地转身，看向身边光着上半身沉沉入睡的曲溯年。
　　方程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的一角，偷偷往里瞄了一眼。
　　很好，什么都没穿。
　　而且他的身上还驻留着昨夜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痕迹。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还透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和情爱的气息。
　　方程混乱的脑子里萦绕着昨晚意乱情迷的画面。
　　他把被子扯上来了一点，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天啊！他跟曲溯年这是.......酒后乱性了啊！！！
　　可，也仅仅是酒精的作用罢了。
　　这也许并不是两情相悦的水到渠成呢？
　　他已经向曲溯年那样坦诚地表明了心意，但是曲溯年却从未给他一个正式的回应。
　　曲溯年是否，也是真心地喜欢他呢？
　　方程这么想着，原本发亮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发烫的身体也渐渐褪去了温度。
　　他动了动身体，甚至想悄悄地下床，就这么逃之夭夭算了。
　　以后要是无法避免地碰面的话，就把它当成是一场意外好了。
　　方程正在心里谋划着如何出逃的时候，身后起了一阵很大的动静。床的骨架伴随着这阵动作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曲溯年似乎翻了一个身。
　　方程立刻绷紧了身体，闭上眼睛装死。
　　曲溯年朝他这边挪了挪，□□的皮肤贴近了他的后背。然后伸出了手，环住了方程的胸膛。
　　灼热的气息扑在了方程的耳垂，充满磁性的诱人嗓音在此刻显得有些慵懒：“方程，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方程的嘴角染上了掩藏不住的暖意。
　　他也翻了一个身，与曲溯年面对面，然后缩进了曲溯年的怀里。
　　他并没有作出回应，而是餍足地沉沉入睡了。
　　康瑞杰要出国了，方程他们都去机场送他。
　　何恪畏畏缩缩了半天，还是上前把一个U盘递给了康瑞杰。
　　“这是什么？”康瑞杰略感意外。
　　“就当是用了你的录音文件的回礼了。”何恪说的云淡风轻。
　　康瑞杰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跟你还没熟识到那种程度吧？”
　　何恪并未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着。
　　“嘿，康瑞杰！”方程跟曲溯年同时出现。
　　一看见方程的身影，康瑞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寒气。
　　他朝着方程走近了一步。
　　曲溯年一把揽过方程的肩膀，把他护在怀里，不悦地对康瑞杰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康瑞杰眯起眼，打量着二人。
　　早就听说了他们的“那种”传闻，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
　　“放心吧，我没别的想法。这些天我想清楚了，我会输给你，确实是因为我不如你。不过方程，你可给我记清楚了，我可不会永远都不如你的，你就等着那一天吧。”
　　方程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好。”
　　康瑞杰把手上的一个东西扔给了方程，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方程反应极快，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发现是个U盘。
　　“这不是刚才何恪给你的U盘吗，你给我干嘛？”方程面露不解。
　　“我不想要，你拿去吧，扔了还是怎么着的，随便你。”说完这句话，康瑞杰就背过身去，对方程挥了挥手，拖着行李箱走去登机口。
　　方程还是觉得擅自处理这个U盘不太好，他对着康瑞杰的背影大声道：“那我先帮你收着，以后再还给你啊！”
　　康瑞杰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在说：“随便你。”
　　方程把U盘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里。
　　就这样，他们的青春落下了帷幕。
　　然而还有更多的故事，才只揭开了序幕。
　　【正文正式完结】
　　【一丢丢的后记】
　　打完了正文的最后一个字，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在原地蹦哒了好几下。
　　我可以很自豪地说：我完成啦！
　　这真的是非常艰难且巨大的工程，当然，我能完成它，少不了各位的支持（还有我家大宝贝=3=）
　　一开始我的目标真的就只是有人看就好。没想到连载到现在竟然也有一些人在评论区留下认真的点评。
　　真的是非常感谢，每一条我都有认真看哦。
　　文章文笔的缺陷也是一个大问题。虽然我有努力地在润色，可是阅历的不足和经验的缺乏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再者就是时间的不足，面临考试的我实在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有些伏笔在后面都来不及揭开。（但还是要祝自己中考能顺利吧。）
　　为此，深深地感谢诸位的包容。
　　这个脑洞，一开始源于上学路上的一个想法。
　　如果一个天才，重生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差生，那么，会发生什么奇妙的事情呢？
　　在闲暇的时候，我终于把这个故事完整地构思了出来。
　　并且用着写作业的空余时间完成了它。
　　我写得很开心。
　　写文字本来就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在题海中挣扎过后，写下这样一段文字，真的很令人感到放松。
　　关于方程这个名字，是在一次数学课上，看着黑板，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要是有个人的名字叫方程那得多奇怪啊哈哈哈哈。（方程听了想打人。）
　　我真的很喜欢方程这个角色。他黑暗却又面向光明，骨子里那种不愿服从现状的性格真的十分令我向往。
　　他和方景遇之间缠缠绕绕但是却真挚的亲情，他和曲溯年之间真诚美好的爱情，他和苏小宇他们之间纯粹诚挚的友情.......还有我特别特别喜欢的阿姣姑娘！～～（总喜欢写一个女生喜欢受可能也是一种病吧。）
　　然而中途却有好几次后妈心发作，打算把其中一个人写死。但是我控制好我自己了！起码现在控制住了！
　　或许有人觉得正文有许多地方并没有交代清楚。
　　那是因为有一部分内容要留给番外啦。我会把戏分少到可怜的曲筱歆和曲爸爸拉出来溜溜哒。
　　番外不定时放送。题目暂时定为：
　　甜到腻人的婚后小日常。
　　同学聚会。
　　曲溯年同学的求婚二三事。
　　关于临诚十人会的小番外。
　　苏晋川个人番外。
　　新坑大概会在暑假出来～（也有可能是BG哦）
　　那么，诸位，番外见啦！
　　祝阅读愉快，生活愉快！【鞠躬】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今天完成了二更。
　　弱弱地问一句：有人想看被河蟹掉的部分吗？
　　番外篇


第27章 番外篇1：甜到腻人的婚后小日常
　　【1】”方程，起床了！”曲溯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尝试着唤醒方程。
　　方程翻了个身，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却仍旧睁不开。他摸索到曲溯年的脸庞，轻轻拍了两下：“乖，让我再睡一会。”
　　然后他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头一歪，又打算沉沉睡去。
　　曲溯年抓住方程的肩膀，把他拉起来，使劲摇晃了几下：“起床了方程！”
　　方程艰难地睁了睁眼，往曲溯年的脸颊狠狠地啄了两口，拖着沉重的鼻音道：“别闹，我昨天熬夜到凌晨四点，就让我再睡十分钟吧？”
　　得到早安吻的曲溯年心满意足，大发慈悲打算让方程再赖个十分钟，就先去做早餐了。
　　十分钟之后，曲溯年准时出现在床头。
　　方程睡得四仰八叉。
　　曲溯年叹了口气，捏了一把方程的脸：“起床啦懒虫！”
　　方程吸了吸鼻子，不为所动。
　　“今天可是要去方先生家吃饭的，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方程闻言，立马睁开眼，翻身下床。
　　他现在觉得清醒得不得了！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钟上显示的时间，然后觉得无比的绝望。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呢！方景遇这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要是发起火来他可招架不住啊！
　　方程不敢再有片刻的延误，风一般地跑去洗漱了。
　　穿着围裙的曲溯年头痛地抚额：他要是知道这招这么管用，哪还用得着费那么大波折啊？
　　【2】方程和曲溯年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当然，这个“结婚”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结婚，因为中国婚姻法到目前为止是不允许的。
　　他们只是摆了一个小酒席，宴请了一些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方程毕业后进了一个数学研究机构，因为每到深夜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灵感，方程的作息时间跟曲溯年的几乎是对调的。
　　他每天白天休息，晚上起来攻克各种数学难题。
　　而曲溯年的工作总是特别忙，所以他们经常处在一个空间里，但是好几天说不上一句话。
　　但是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哦，说到曲溯年的工作，在所有人以为他会做一名公务员，或是自己开一家公司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成为了一名........幼儿园教师。
　　据本人所言，他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是因为离家比较近。可以更好地照顾到方程。
　　不然以方程的性子，如果没人管，真的可以三四天趴在书桌前不吃不喝不睡。
　　【3】方程迅速地洗漱完，坐到餐桌前，抓起几片面包就往嘴里塞。
　　曲溯年简直是哭笑不得：“还有时间呢，你就那么怕你爸爸？”
　　方程嘴巴里塞了好多东西，费力地咀嚼着，因此声音变得含糊不清：“方校长可是做演讲的时候能扬扬洒洒地讲个两三个小时不罢休的人物啊，我可不想被他念叨。”
　　曲溯年把牛奶递给方程：“慢点吃，不然又要噎着了。”
　　等方程吃完，曲溯年收拾好碗筷，两人正式准备出发了。
　　曲溯年在门关处穿好皮鞋，正打算开门出去，方程却突然道：“等等！”
　　曲溯年以为他是忘带了什么东西，顿了一顿，回头却见方程朝自己贴近。
　　非常地近。可以清楚地看清方程的每一根上翘的睫毛。
　　方程温热的呼吸清晰地吹拂在曲溯年的脸上。
　　方程伸手认真地整理好曲溯年的领带：“好了，我们走吧。”
　　【4】他们开车来到了方景遇家。
　　自从他们比完赛后，十人会就解散了。方景遇改变了自己的教育方针，取消了等级制度。但临诚高校的升学率仍保持在前三名不动摇。
　　而现在，方景遇竟然也退休了。
　　是方景遇自愿提早退休的。他说，身为一个教育者，他的做法是失败的。他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临诚任职了。
　　管家给方程他们开了门，领着他们去见了方景遇。
　　方景遇此时正在花园里裁剪枝叶，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平时冷冰冰的眉眼在见到他们的时候竟然也舒展了开来。
　　曲溯年冲方景遇恭敬地鞠了一躬：“方先生。”
　　方景遇淡淡地瞥了曲溯年一眼：“事到如今就别那么拘谨了，也叫我爸爸吧。”
　　一开始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方景遇心里是十分抵触的。
　　但是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他还是衷心希望方程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个温暖的笑意在曲溯年的脸上荡漾开：“好的，爸爸。”
　　方景遇扭过头去，别扭着道：“好了，菜已经准备好了，去吃午饭吧。”
　　【5】餐桌上。
　　曲溯年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进方程的碗里。
　　方程万分嫌弃地又将它夹了回去：“我不吃青菜。”
　　曲溯年又殷勤地为方程剥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虾，蘸好酱，夹给方程。
　　方程把虾又放回曲溯年碗里：“我也不想吃虾。”
　　“不准挑食。”曲溯年训诫道。
　　“我没挑食！我就这两样不吃而已！”方程狡辩道。
　　“是啊，确实就两样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方程还欲再争辩，静静吃着菜的方景遇忍无可忍道：“再秀恩爱就给我滚出去！”
　　方程立马闭嘴，老老实实地吃饭了。
　　【6】吃过饭后，曲溯年躺在沙发上看书。
　　方程走过去，也往狭小的沙发上一躺，缩进曲溯年的怀里。
　　“你在看什么？”方程探出一个头。
　　曲溯年的声音带着些倦意：“一本欧洲的诗集吧，我从书房随手拿来的。”
　　“嗯，那你看着吧，我要先睡会。”方程打了个哈欠，温驯地往曲溯年那边又靠了靠。
　　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一天都没睡够四个小时。
　　曲溯年又翻过几页书页，方程均匀的呼吸声却扰乱了他的心绪。
　　方程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竟然睡得甜美地似个婴孩。
　　曲溯年干脆放下书本，把方程搂进怀里，也闭上眼睛，打算午睡一会。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他怎么可能静下心来读书啊。
　　【7】一个晴朗的周末，曲溯年和方程决定出去野餐。
　　曲溯年做好三明治，开车带着方程来到一个公园。
　　他们在草坪上铺好毯子，然后随意地一坐。
　　曲溯年很认真地打量方程片刻：“方程，我觉得，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方程捏了捏自己腰上的囤积的肥肉。
　　好像是胖了。
　　不过以他那毫无规律的作息时间，不长膘才怪。
　　“就算是胖了，也是你养的，你可不准嫌弃啊。”
　　曲溯年笑道：“我当然不会嫌弃咯，只不过啊，小猪崽养肥了.......”
　　曲溯年悄悄地凑近方程：“可是要吃掉的哦。”
　　他往方程的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是脸颊、脖颈。
　　方程看了一眼公园内来来往往的行人，躁红了脸：“别闹啦，别人都看着呢。”
　　“那，回去再吃？”曲溯年的诱人声音充满了蛊惑。
　　方程的脸又红了几分：“好、好啦。”
　　【8】方程深刻认识到自己需要减肥了。于是每天傍晚拉着曲溯年小跑锻炼。
　　跑步的时候，方程不小心绊到了脚，摔在了地上。
　　跑在前面的曲溯年听见动静，停住步伐，连忙折了回来。
　　“怎么样，没事吧？”曲溯年一脸担忧。
　　“没事啦，不疼。”
　　曲溯年伸手，试图把方程拉起来。
　　方程却赖着不动：“我摔倒了，要曲溯年亲亲才能起来。”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曲溯年，却没想到曲溯年真的凑近了，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好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方程躁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怎么知道现在的曲溯年这么大胆了啊！！！
　　【9】方程这天开会开到很迟，一回家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竟然还是黑夜。
　　他兴奋地摇醒一旁熟睡的曲溯年：“喂，我好像只睡了几个小时诶，可是我现在居然精神得不得了，真奇怪！”
　　曲溯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奈道：“你开会是几号？”
　　“二十三号。”方程乖巧地答道。
　　“今天是几号？”
　　方程看了一眼手机：“卧槽！二十五号了！”
　　这等于他直接睡过了一整天啊！！！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啊！”方程有些抓狂。
　　“你好几天没睡觉了，难得休息得好，就没忍心叫醒你。”
　　方程：“.........”他竟无法反驳。
　　“但是你啊，睡得非常不安分。”
　　方程好奇道：“不会吧？我在睡觉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曲溯年一条条地清算着方程的“罪行”：“踢被子。”
　　方程：“.........”嘛，常有的事。
　　“还好几次把我踹下床。”
　　方程羞愧到捂脸：“对不起。”
　　“而且，你还说梦话。”
　　“我说了些什么？”方程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曲溯年沉吟着道：“你说啊，你最喜欢曲溯年了，这一辈子都离不开曲溯年了。”
　　方程就算再笨也知道曲溯年是在逗他了。
　　他躺回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曲溯年，不打算再理会他。
　　曲溯年学坏了！！！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冷冰冰的曲溯年了！！！
　　曲溯年侧躺着，伸出手指挠着方程的腰：“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你的心声吗？”
　　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方程的声音才响起，清晰而又坚定：“是啦。”
　　“嗯？”曲溯年偏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方程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最喜欢曲溯年了，我这辈子，都离不开曲溯年了。”
　　下一秒，曲溯年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10】方程和曲溯年在一个小长假，回了一趟苏晋川的老家，帮苏爸爸和苏妈妈干些农活。
　　苏爸爸和苏妈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乘凉，看着方程和曲溯年二人在田埂间嬉笑打闹。
　　苏妈妈不禁一声轻叹：“当初溯年第一次来咱们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会做我们家的儿媳妇，没想到成真了不是？”
　　苏爸爸的一双慧眼早已看穿了一切：“老婆子，你眼神不好了。我看哪，是咱们家儿子做了他们家的儿媳妇呢。”
　　【11】曲溯年正要出门的时候，方程叫住他，往他的西装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
　　曲溯年掏出来一看，发现是颗大白兔奶糖。
　　他失笑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方程嘴里也咀嚼着一颗：“因为我喜欢吃啊。我喜欢的，都想给你一份。”
　　曲溯年突然发力，一把把方程扯进自己的怀里，柔软的唇瓣包裹住方程的嘴唇，轻轻松松地就撬开了他的牙关。
　　“我只要你嘴里的那一颗。”
　　【12】曲溯年的同事送给了他六只小奶狗。
　　方程看着那一窝依偎在一起的小生命，心里欢喜得不行。
　　曲溯年建议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就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方程跃跃欲试：“那只，那只特别胖的，就叫‘一坨狗’吧？”
　　曲溯年：“...........”
　　“那只，被其他狗狗压着的那只，就叫‘枕头’好了，毕竟一直被枕着嘛。”
　　“.............”
　　“黑白相间的那只，叫‘奶牛’”
　　“.............”
　　“一直仰着往上扒的那只，就叫‘仰泳’！是不是很形象？”
　　“它旁边那只就叫‘大趴’好了。”
　　“那只存在感一直不高的就叫‘路人狗’吧。”
　　曲溯年简直无从吐槽：“你的取名能力真棒呢。”
　　方程“哼”了一声：“就算我取名字的能力不好，也是跟我爸遗传来的。他给我取名字多随便啊，直接就叫我‘方程’了。”
　　曲溯年从背后温柔地环上方程的腰，下巴轻轻地搁放在方程的肩头：“那，方程先生，我们以后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啊？”
　　方程知道曲溯年又在存心逗他了，他叹道：“我要是能生啊，早就生得比那一窝还多了。”
　　曲溯年轻声笑了。
　　【13】这天，曲溯年正在批改作业，方程好不容易有空，就窝在沙发上看会电视。
　　“方程。”曲溯年突然呼唤道。
　　“怎么了？”方程回应道。
　　“没什么。”
　　没过一会，曲溯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方程。”
　　“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曲溯年沉吟了一会，然后道，“我爱你。”
　　方程愣了一会，然后柔声道：“我也是啊。”
　　我爱你，永远都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情话。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本章由各种小片段组成哦~


第28章 番外篇2：继续婚后小日常
　　【曲溯年同学的求婚二三事】
　　方程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曲溯年向他求婚的那天，天空中飘了雪。很薄，很轻，像是一片一片的小羽毛。整个世界都变得晶莹而明亮。意境美好得像是少女们都很喜欢的水晶球。
　　那天，曲溯年和学校里的老师一起出去聚会，说是会比较晚才能回家。
　　方程正打算睡下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了。
　　来电显示是曲溯年。
　　方程接起，电话那头是柔和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曲老师的室友方程吗？曲老师喝醉啦，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您看，有没有空来接接他？”
　　方程立马挂断电话，随意地披了件衣服，急冲冲地就离开了。
　　他赶到曲溯年他们聚会的酒店附近的时候，看见曲溯年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手上还拿着一罐啤酒，头上落了许多雪花。
　　此时路灯投射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但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落寞。
　　方程的脚步慢了半拍。
　　是啊，这就是曲溯年啊，他的世界中，唯一的焦点。
　　曲溯年无聊得只能踢雪玩，周边的雪被他踢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雪包。
　　方程加快了步伐，来到曲溯年的身边。
　　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曲溯年的脸颊呈现出不自然的微红。
　　“你来啦。”曲溯年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然后把方程紧紧搂进怀里。
　　“哇，你身上好冷。”他惊叹道。
　　“是你自己身上冷好吧？”方程嗔道。
　　曲溯年的风衣捏着都能听见冰渣子的声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方程踮脚为曲溯年拂去头发上的雪花。
　　“等你啊。”
　　“你的同事呢？”
　　“太冷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哎，”方程轻叹了一声，牵起曲溯年冰凉的手，“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高兴。”曲溯年仍旧笑着。
　　好久没看见曲溯年笑得这么开心，方程都不忍心责怪他了。
　　“手上的酒瓶里还有酒没？没有就扔了，把手揣口袋里。”方程觉得自己此时像妈妈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曲溯年听话地一路小跑去附近的一个垃圾筒旁，把啤酒罐扔了进去。
　　然后又一路小跑回来，继续牵起方程的手，缓步前行。
　　曲溯年突然凑到方程眼前，灼热的气息化成雾气喷在方程的脸上。他的声音懒懒的：“方程，跟我结婚吧？”
　　方程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久久都不能回神。
　　“我不。”仿佛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方程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来。
　　曲溯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缩了回去，好久没说话。
　　在方程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曲溯年却执起方程的手，把一个环状物套在了方程的无名指上。
　　方程定睛一看，发现是刚才丢弃掉的啤酒罐上的拉环。
　　方程禁不住笑了：“怎么，求婚戒指这么寒碜啊？”
　　曲溯年正色道：“只要你跟我结婚，多好的戒指我都买给你。”
　　“我要是还不愿意呢？”
　　“那就绑回家。”曲溯年的这句话在方程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
　　曲溯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是花白的一片，好半晌才适应过来。
　　他好好地躺在床上，床底下是四散的衣物，床单被揉皱成一团，其上有着暧昧的水渍。
　　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昨晚□□的激烈。
　　曲溯年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
　　方程正在一旁穿上衣，雪白的脖颈间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深色痕迹。
　　“你醒啦？”方程的声音有点哑。
　　尽管心中已经确认，可曲溯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昨天......没干什么不该干的吧？”
　　方程把正待穿上的裤子放在一边，然后以一种缓慢而又诱人的姿势爬到曲溯年的眼前。他的下半身什么都没穿，轻轻坐落在曲溯年的腰上，轻佻地抬起曲溯年如雕塑般精致的下巴。
　　方程扬起手，他手上的易拉罐拉环还未取下，他洋洋得意道：“你昨天向我求婚啦！”
　　曲溯年：“.........”
　　不得不说，他喝醉的时候可真大胆啊。
　　方程又凑近了几分，贴近了曲溯年冰凉的鼻尖：“你还说，要把我绑回你家，要把我介绍给你爸爸，和你姐姐呢。”
　　“..........”曲溯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方程。
　　“喂曲溯年，虽然是你喝醉的时候答应我的，不过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曲溯年恢复了如以往般沉稳的嗓音。
　　方程兴奋地立马跳起来，取来曲溯年的手机扔给他。
　　曲溯年不解其意，歪着头看着方程。
　　“打电话给叔叔和曲老师啊，正好我中午有空，干脆把家长给见了吧？”
　　曲溯年摇摇头，笑了。
　　他划开屏幕，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喂，姐姐。中午有空吗，回家吃顿饭吧。”
　　“老弟啊，同为教师，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苦楚吧？我最近忙的很啊。”曲筱歆抱怨道。
　　“哦，那行，你忙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把你弟媳妇带回家给爸和你看看。”
　　还好曲溯年有先见之明，把手机稍微拿开了点。不然曲筱歆的声音简直要划破耳膜：“什么！？你等等，我现在就去请假！中午见！！！”
　　曲溯年挂断了电话，无奈地笑了。
　　曲筱歆看着眼前的“弟媳妇”方程，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把曲溯年拉去另一个房间，双手抱胸，一脸严肃。
　　“说吧，怎么回事？”
　　曲溯年一脸天真：“什么怎么回事？”
　　“哎呀，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跟苏晋川混在一起！是不是他一直缠着你，你才不得已就范的？”
　　曲筱歆很早以前都听说了苏晋川和曲溯年之间的那些风言风语，不过她了解自己的弟弟，虽然不见得交过很多任女朋友，但起码应该是对男生不感兴趣的。所以她没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曲溯年顿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不是他一直缠着我，是我离不开他了。”
　　曲溯年认真起来的时候，整个气场都改变了。
　　“姐姐，是我非他不可了。”
　　曲筱歆皱了皱眉头：“行了行了，别再说这么肉麻的话了，都不像我那个冷漠的弟弟了。”
　　果然从小起，她就不擅长应付这个弟弟啊。
　　“就算我不说什么，爸爸也绝对不会答应的。他肯定不会让老曲家绝后的！”
　　正说着，从另一个房间传来一阵交谈声。
　　大概是曲启明回来了。
　　还完债款之后，曲启明就回了家，跟自己以前的同事合伙开了一家快递公司，虽然很辛苦，但是也很充实。
　　“喏，爸爸回来了，你自己去跟他解释解释吧。”
　　走出房间的时候，曲筱歆都快惊呆了。
　　方程正在帮曲启明捏肩膀，两个人一副语笑宴宴的样子。
　　曲启明满足地眯起眼睛：”哎哟，这捏得可真舒服，我顿时感觉都不累了。”
　　方程笑道：“叔叔辛苦了。”
　　曲启明：“我每天回家就想要个人给我捏肩膀，可是儿子和女儿都没空。诶，要不然你嫁到我们曲家好了！”
　　曲筱歆：“..........”
　　爸，不带这样的！
　　饭桌上，曲筱歆仍旧不发一语。
　　她实在不放心她这个弟弟啊。她忍不住打量着坐在一起的曲溯年和方程二人。这样的两个人，真的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吗？
　　曲启明看出了她心中的忧虑，开导道：“别担心，方.......额不，苏晋川啊，我早就认识的。”
　　方程错愕地抬头：“叔叔，您认识我？”
　　曲启明撑着头，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当然认识了，方景遇的儿子嘛。”
　　曲筱歆再次觉得接受无能：“他？方校长的儿子不是那个什么方程吗？”
　　曲启明笑笑：“干儿子咯。”
　　曲筱歆：“...........”
　　那个大名鼎鼎的方景遇方校长居然会收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作干儿子！？
　　曲启明夹了一口菜，送进自己的嘴里：“你们的事情啊，我是不反对的。只有一点，要是以后的生活遇上了什么风浪啊，你们一定要携手并进，明白吗？”
　　曲筱歆犹豫着张了张嘴：“爸.........”
　　曲启明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曲家不是还有你吗，不至于绝后的嘛。”
　　然后他接着道：“不过方景遇可是只有这一根独苗啊，想想他盛怒的表情，我就觉得过瘾。”
　　方程、曲溯年：“.........”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米虫】
　　方程一直在等着曲溯年回家给他做饭。
　　好不容易响起了门铃声，方程立马跑去打开门。
　　可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曲溯年，而是一个紧绷着脸的小萝莉。
　　方程：“.........”这是谁啊？面无表情的时候跟曲溯年那么像，不会是曲溯年的私生女吧？
　　“你.....是不是找错门了？”方程开口询问道。
　　小萝莉凶神恶煞地瞪了方程一眼：“我还想问呢，我来的是曲老师家，你为什么会在这？”
　　方程点开手机，发现曲溯年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临时有事，一个学生就麻烦你先照顾一下，待会孩子的妈妈会来接她。曲溯年。”
　　方程半晌无语。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要怎么照顾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啊！？
　　方程侧了侧身子，让小萝莉进去。
　　小萝莉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小背包扔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以一种近乎寒冷的目光上下来回地审视着方程。
　　方程没来由地觉得寒毛直竖。
　　现在的小朋友，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曲老师住在一起？”小萝莉率先开口道。
　　“因为我是他老婆啊。”方程脱口而出。
　　“骗子，老师说过，一男一女才可以结婚。”小萝莉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方程拍桌狂笑。逗小孩子超好玩！！！
　　“喂，我饿了。”小萝莉眨眨眼睛，像是在撒娇。
　　“那，我煮泡面给你吃？”方程提议道。
　　“我才不要吃那么没营养的东西！”小萝莉别过头去。
　　方程头痛不已。
　　他......好像只会煮面。
　　小萝莉满脸嫌弃：“难道你都是让曲老师给你煮饭吃的吗？”
　　方程羞愧万分地点点头。
　　似乎.......是这样的。
　　他好像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曲溯年所有对他的好。
　　“米虫。”小萝莉冷冷地评价道。
　　方程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我才不是。”
　　小萝莉瞪着方程：“妈妈说过了，依赖别人却无所作为的人就是米虫。”
　　“那你也不是吃着你妈妈给你做的饭嘛？”
　　“那是因为我要上学啊。”
　　“那我也要工作啊。”
　　说完方程就后悔了，他在跟一个小朋友争论些什么有的没的啊。
　　小萝莉往餐桌上落座：“算了，就吃拌面吧。看在曲老师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方程立马屁颠屁颠地去做拌面了。
　　“你很喜欢曲溯年啊？”方程边做着面边随口问道。
　　“那当然，曲老师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
　　方程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去曲溯年的学校里看过。一直以来，他的工作都很忙，好不容易有了闲暇的时间，也只会窝在家里睡觉。他从未为曲溯年付出过，做过些什么。
　　这么说来，倒还真有些像“米虫”这个形容。
　　这个想法让方程羞愧不已。
　　方程将做好的面端上餐桌。
　　小萝莉拿出一双筷子，优雅地品尝了第一口。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太咸了。”
　　“面都糊了。”
　　“你到底会不会煮面？”
　　“你这个大米虫。”
　　但是小萝莉还是乖乖地把整碗面给吃完了。
　　饭后，方程陪着小萝莉一起看了好一会的动画片。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不再那么咄咄相对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方程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是的，她正在旁边.......您已经在楼下啦？好的，我现在就把她带下去......不辛苦不辛苦。”
　　原来是小萝莉的妈妈来接她了。
　　方程帮小萝莉背好背包，送她到了门口。
　　方程俯下身子，穿好了一只鞋。他打算送小萝莉下楼。
　　小萝莉冷酷地拒绝了：“到楼下就这么点路，我自己会走。”
　　方程只好尴尬地又把鞋子给脱了。
　　小萝莉看了方程好一会，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喂，臭米虫，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是看在曲老师的份上，就勉强接受你啦。还有，谢谢你的拌面。”
　　方程在心里偷乐：原来小姑娘还挺傲娇的啊。
　　小萝莉凑近了几分，一脸认真道：“看在拌面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哦，你可要好好看管住曲老师。他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一到下课，就有好多女老师把他团团围着呢。”
　　方程忍不住揉了揉小萝莉蓬松的头发：“知道啦。”
　　难得小萝莉没有反抗。
　　小萝莉转身，一步一跳地下楼了。
　　方程窝在沙发上，继续看着刚才没看完的动画片。
　　门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方程立马跳起，跑到门口迎接归来的曲溯年。
　　曲溯年将领带解到一边，对着方程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辛苦啦，照顾她挺不容易的吧？”
　　方程不禁感到一丝心疼和内疚。
　　明明曲溯年才是最为辛苦的那个人，可是曲溯年总是第一个想到要关心他。
　　方程走过去，环上曲溯年的脖子：“明天的饭由我来做吧。”
　　曲溯年略微感到吃惊，却还是应允了。
　　方程把脸埋进曲溯年的脖颈，道：“不过，碗还是由你来洗。”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29章 番外篇3：同学聚会
　　方程是被一通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他的眼皮沉重地睁不开，他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
　　“喂！方程吗！你知不知道苏小宇回来了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分外急切。
　　方程努力地睁了睁朦胧的睡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Leo
　　“我好久没跟苏小宇联系了，关于他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方程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Leo道：“最近不是要同学聚会了嘛，苏小宇肯定会回来的。如果他回来之后联系了你，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同学聚会？
　　方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同学聚会由临诚和清则两大学校联办，到时候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基本上都会回来，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内举办聚会。
　　方程答应了。
　　半分钟后，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等会，你不是跟苏小宇在一起了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行踪？”
　　对啊，Leo在毕业之后追到了苏小宇，两个人甚至还一起出国了呢。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传来的声音略显疲倦：“他离开我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我找了他好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方程立马清醒了：“等等等等，为什么啊？你们俩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嘛？”
　　Leo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悔恨：“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吧。总之，如果有他的消息，请立马告诉我，拜托了。”
　　方程还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却被躺在身边的曲溯年给抢走了。
　　曲溯年的声音格外冷漠：“Leo，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别来麻烦我们，听见了吗？”
　　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抱着方程的腰，打算继续睡下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又一阵紧凑的电话铃声响起。
　　曲溯年差点想要骂人。
　　方程以为又是Leo，不耐烦地接起电话，没好气道：“你又要干嘛？”
　　“诶，小川川，你这是什么语气啊？是我啊，我是苏小宇啊。我现在在车站，你方不方便来接我一下啊？”
　　方程和曲溯年互相望望对方，睡意全无，认命地叹了口气。
　　方程站在地铁站的对面等待着，时不时向路口处张望。可是并没有看见苏小宇的身影。
　　方程不禁开始想象苏小宇现在的样子。应该是长发飘飘，外表可爱，穿着很好看的裙子，笑的很温柔吧。
　　正这么想着，方程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朝自己投射过来。
　　他总觉得对面站着的那个男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尽管自己恼怒地瞪了男生一眼，男生也丝毫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方程感到很纳闷：我不是被那男生给看上了吧？
　　对面的男生忽然迈开双腿，朝方程这边走来。
　　方程感到一阵恐慌：他不会是要来跟我搭讪吧？
　　男生停在方程眼前，露出一个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小川川！”
　　方程愣了一会。一直以来，这么叫他的，只有苏小宇一个人。
　　可是眼前这个有着利落的短发，清爽的外貌的男生，居然是苏小宇吗！
　　方程像见了鬼似的，绕着苏小宇走了好几圈，不断确认着：“你的长头发呢？你的小裙子呢？”
　　苏小宇有些害羞地笑了：“人总是要改变的嘛。”
　　方程知道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隐情，所以没有再多过问。
　　方程接过苏小宇手中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招呼道：“走吧，去我家，请你吃饭。”
　　苏小宇由衷地道：“小川川……额，不，方程。谢谢你。”
　　毕业之后，方程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苏小宇他们。虽然苏小宇他们觉得很难理解，可是也慢慢地接受了。
　　方程笑着道：“我们可是宿舍四人组啊，有什么好客气的。还有啊，你还是叫我‘小川川’好了，听着习惯。”
　　“嗯！”苏小宇重重地点头。
　　看着拖着行李箱的苏小宇走进家里，曲溯年的表情却满是忧郁。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本来他都完美地计划好了与方程的二人世界了，现在苏小宇却突然间介入了！
　　方程把行李箱放进房间里，对曲溯年道：“这几天苏小宇来我们家借宿，你委屈一下睡沙发吧。”
　　曲溯年：“那你睡哪里？”
　　苏小宇走过来，友好地挽住方程的胳膊，笑嘻嘻道：“小川川就跟我一起睡吧？好久没有一起彻夜聊天啦。”
　　方程笑着应允了。
　　曲溯年：“………。”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把苏小宇给踢出去。
　　方程看出了曲溯年心中的不快，趁苏小宇不注意，附在曲溯年的耳边，柔声道：“好啦，别闹脾气了。等小宇走了之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曲溯年轻轻地咬了方程的耳垂一口：“你说的。”
　　是夜，方程和苏小宇躺在同一张床上，聊些有的没的。让他回想起在清则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彻夜共谈的美好时光。
　　方程忍不住问出口：“你和Leo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小宇背过身去，声音闷闷的：“他好像，要跟别的女孩结婚了。”
　　“什么！？”方程瞬间弹了起来，“Leo也太大胆了点吧？”
　　苏小宇捏紧了被角：“本来他还没打算告诉我呢，是我有一次偶然看见他和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子约会，然后顺藤摸瓜地调查下去，发现他们原来已经订婚了，可是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苏小宇紧接着叹息了一声：“小川川，你说，会不会本来Leo就是喜欢女孩子的？看见我穿女装，一时间感到很新鲜，所以才会来追我？”
　　“所以你才把头发剪了，换上了男装？”方程的声音很轻。
　　“嗯。”苏小宇的声音透着股淡淡的愁绪。
　　“我觉得Leo不是那样的人啊，你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没有调查清楚？”
　　方程还是不太相信。Leo虽然很爱勾搭女生，但是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很专一，所以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在背后说Leo的半点坏话。
　　“谁知道呢？就算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但是他要订婚这件事，已经是事实了。”
　　方程沉默了一会，帮苏小宇掖好被子，劝道：“先睡吧，这些事情留给明天再想。”
　　苏小宇就这么在方程家混吃混喝了六天。
　　第七天的时候，盛大的同学聚会如期举行。苏小宇知晓Leo会参加，于是选择了回避。所以只有方程和曲溯年应邀参加。
　　大部分的人都特意赶回来了。
　　许多人都有了不少的改变。
　　莫恒真的成为了著名的艺术家，而林玖遵从了自己的爱好，成为了一名运动员。
　　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而且都生活的很好。方程感到有些欣慰。
　　方程从侍从手里拿了一杯红酒，倚在一边，静静品尝着。
　　换上修身西装的曲溯年身形高挑，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他俊朗的外表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片女孩的注意力。没过多久，曲溯年就被上前要电话的女孩们团团围住。
　　曲溯年一脸歉然，将无名指上的闪闪发光的钻戒展示给她们看：“不好意思，我有主了。”
　　方程又抿了一口酒，嘴角向上弯成了一个弧度。
　　女孩们颇觉惋惜，但还是很乐意同曲溯年聊天。她们好奇道：“帅哥，你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啊？”
　　曲溯年似乎往方程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以方程这边刚好能听到的音调淡淡回答道：“解方程。”
　　女孩们惊讶道：“没想到帅哥这么喜欢数学啊？”
　　方程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脸霎时间变得通红，只能深深地埋下头去。
　　他甚至能想象到曲溯年看向这边时那种玩味的神情。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有内涵了啊！！！
　　“方程？”甜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方程抬头，望向眼前端庄而立的女孩。
　　长发垂肩，长相柔婉。
　　虽然外貌跟以往相比有了一定的改变，可方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冲女孩微微一笑，也热情地打了招呼：“阿姣。”
　　李姣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同方程的轻轻一碰：“好久不见。”
　　方程早就听说李姣去了国外，并且嫁了一个好人家。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日子应该过得很幸福美满。
　　丘柔，薛紫言，苏学谦，Leo,蒋一博等人陆陆续续地到达了。故人久违的相聚，脸上皆是欣喜的神情。
　　方程粗略地环视了一周，发现还是没有康瑞杰和何恪的身影。
　　蒋一博解释道：“康瑞杰已经下飞机了，应该过一会就会到了。”
　　丘柔问道：“说到这里，你们最近有跟何恪联系过吗？好久没听见有关于他的消息了。”
　　方程摇摇头。
　　说起来，何恪近几年还真的是毫无音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生活得好不好。
　　方程正思索着，Leo却一脸神秘地把他拖去一个角落，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苏小宇联系你了吗？”
　　方程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比起Leo，他更愿意站在苏小宇这边。所以关于苏小宇的消息，他不能随便地告知。
　　Leo一脸落寞：“果然，他还是在躲着我啊。”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狠下心来离开你呢？”方程发问道。
　　Leo走到吸烟区，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间，他缓缓开口：“我家的情况，你应该也有大致的了解。我的父亲，要求我跟一个家世显赫的小姐结亲，并且安排我和她约会。我不能违背我父亲的意愿，却也不愿意对不起小宇。我本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拒绝我的父亲。可是小宇有一天发现了这件事，没能等我解释清楚，他就离开我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方程：“………”
　　原来这是一个误会啊。
　　李姣走到他们身边，道：“方程，如果你真的知道有关于苏小宇的消息，就告诉Leo吧。为了找到苏小宇，他可是把我们都拜托了个遍呢。我可是要被他烦死了。”
　　方程动了动嘴唇：“可………”
　　“如果他们能解开误会，重新走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啊？”李姣微笑着，沉稳的语气很有说服力。
　　Leo赶紧保证道：“方程，我是真的喜欢小宇。我想跟他解释清楚，然后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请千万不要隐瞒。”
　　方程最终还是被说动了。他希望，能给苏小宇幸福的那个人，是Leo。
　　他刚想开口，身后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们聚在一起讨论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呐？”
　　方程循声望去。
　　来人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做工精致的皮鞋擦得雪亮。
　　一派商业精英的模样。
　　是康瑞杰。
　　康瑞杰在国外进修了金融专业，现在在父亲的帮助下打理着一个子公司。凭借其精明的商业头脑和独到的手腕，公司的业务办得越来越大，在同行中遥遥领先。
　　康瑞杰走了过来，拍了拍方程的肩膀，心照不宣地与方程互视微笑：“好久不见了，方程。”
　　方程还是不习惯康瑞杰所表现出的亲昵举动，不动声色地移开一小步，道：“你来的正好，有个东西得还给你。”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康瑞杰。
　　是当年何恪送给康瑞杰，康瑞杰又寄放在方程这里的那个U盘。
　　康瑞杰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不是吧方程？你居然还真的留着？”
　　方程仍执着地塞给他：“前些日子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既然是你的，我再留着也不太好，正好现在还给你了。”
　　康瑞杰也不再推脱，接了过来。
　　方程扭过头去，继续跟李姣他们讨论刚才的话题了。
　　康瑞杰撇了撇嘴，颇觉无趣，迈开腿，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然后把刚才拿到的U盘插了进去。
　　他点开了文件夹，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康瑞杰好奇地点开，仔细聆听。
　　五秒钟后，他微张嘴巴，失神地立在原地。
　　手机中少年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久久萦绕，胸膛中有什么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不断涌来：
　　“康瑞杰，不要气馁，也不要妄自菲薄，因为你在我心中，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康瑞杰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初没能好好地听一听呢？
　　原来，有一个人在他最失意的时候也一直默默在他身后支持着他吗？
　　他迅速地整理好心情，拨通了电话：“喂，你帮我查一个人，对，名字叫何恪。嗯，请尽快答复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要考试，所以更新的速度会慢一点，请见谅。


第30章 番外篇4:同学聚会（2）
　　曲溯年被临时通知要去市里开一个教师研讨会。
　　方程帮他收拾好行李，送他到门口。
　　曲溯年整理好领带，接过方程手中的行李，口中还不断地嘱咐着方程：“不准不吃饭，不准自己一个人闷头工作也不知道休息，也不准到处乱跑，我会打电话给家里的电话查班的，听见没？”
　　方程赶紧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连连点头。
　　曲溯年这才放心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地关上，方程看着曲溯年的身影消失在门隙间，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他正打算转身回房间，身后的门被突然开启。
　　曲溯年修长的身躯立在门口。
　　方程以为他是落下什么东西了，折了回去，急切地问道：“是忘了什么吗？我这就去帮你拿。”
　　曲溯年只是笑着，用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方程整个身躯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让方程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曲溯年在方程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灼热的吻，醇厚的嗓音响在方程的头顶：“忘记告别吻了，就赶紧回来补上。”
　　方程觉得如果他要是再在曲溯年的怀里逗留一秒钟，他就要抓住曲溯年不让他走了。
　　曲溯年缓缓地放开了方程，最后再揉了揉方程蓬松的头发，转身离开了方程的视线之中。
　　方程站在门口，目送着曲溯年坐上车。直到车开走了，他还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跟曲溯年分开，即使是短短几天，也让他觉得胸口闷闷地疼痛。感情在胸口发酵，膨胀，无从发泄。
　　方程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苏小宇。
　　“喂，小川川，你现在快来咖啡店，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方程立马前往那家咖啡店。
　　他到达的时候，苏小宇正在用叉子不断地拨弄一块没有吃完的蛋糕。
　　方程把包放到座位上，然后坐下。他开口道：“怎么样，想好怎么办了吗？”
　　他在前几天，把Leo告诉他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给了苏小宇。
　　苏小宇顿时蔫了，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真是后悔当初的鲁莽了。可是我现在要是突然现身，会显得我很刻意。主动出现在Leo的眼前，又会显得我不矜持。小川川，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方程也很头疼，他在感情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
　　一直以来，都是曲溯年处于支配地位。是曲溯年教他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所以，方程压根给不了苏小宇什么建议。
　　苏小宇抓住方程的双手：“小川川，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啊。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很喜欢Leo。逃避了这么多年，我才真正开始审视自己的情感。”
　　方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诶，当初Leo不是送给你了一条蓝色的裙子吗？你就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既让人感到惊喜，又能让他一眼就知道你的心意。”
　　苏小宇激动地一拍手：“小川川你太棒了！好主意啊！”
　　下一秒，他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是………”
　　“可是什么？”
　　“当时我太生气了。一气之下，就把那条裙子给剪成碎片了。”
　　方程：“………”
　　冲动是魔鬼啊魔鬼。
　　“不过我这次回来确实把它带上了，可是，这能复原吗？”苏小宇担忧道。
　　方程把一只手搭在苏小宇的肩膀上：“放心吧，总有办法的。”
　　李姣抓起真的被剪成两半的水蓝色连衣裙，不可思议道：“不是吧苏小宇，你当时的怨念是有多大啊？”
　　苏小宇羞愧到捂脸：“一时冲动嘛，根本就没有考虑后果。”
　　方程询问道：“阿姣，这个到底有没有办法复原啊？”
　　李姣露出一个令人舒心的笑容：“这点你就放心吧，我认识一个手艺高超的裁缝，他一定有办法的。”
　　没过多久，李姣口中的手艺过人的裁缝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出乎方程意料的是，那位裁缝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板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模样。
　　老人接过那条裙子仔细查看，然后以平淡的口吻道：“可以修复。只不过为了掩盖针脚，会增加一点花边修饰。”
　　李姣发问道：“最快需要多久？”
　　老人捧着裙子，认真考量了一会，然后道：“三天，最快了。”
　　苏小宇一脸绝望：“怎么办啊，三天之后，Leo就要回去了。”
　　方程接着问道：“还能再加快速度吗？”
　　没等老人回答，李姣率先开口了：“他很有把握的。他说最快三天，就真的是三天，不会有差错的。”
　　“不过，如果你们来给我做帮工，兴许能提早个两天。”老人表情冷峻，可此时的嗓音却非常的温和。
　　苏小宇立马就答应了：“当然可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老人指了指苏小宇，又指了指方程：“你们两个就够了，跟我来就好。”
　　说着，老人转身朝别的房间走去。
　　方程和苏小宇互相对视了片刻，再不敢耽误，追了上去。
　　方程他们跟随着老人的脚步，走进了一个房间。
　　老人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狭小的空间登时变得亮堂起来。
　　房间左侧是个壁橱，里面放了各种各样的布料，让人眼花缭乱。
　　老人步伐稳健，走到缝纫机前，反复摸索着手中的裙子，似乎正在思考要如何下手。
　　老人把裙子放在缝纫机上，然后对他们解释道：“现在只能先把裙子缝合，然后用同种材质和颜色的布料拼接花边了。”
　　“如果有我们力所能及的，请尽管吩咐。”方程说道。
　　“你们先去那边的壁橱里把所有蓝色的布料全部挑选出来。”老人冷静地吩咐道。
　　方程和苏小宇一刻也不敢耽误，忙活了起来。
　　他们将挑选好的布料整齐地摆放在老人的眼前。
　　老人从中再挑选了几块，然后将旁边的花样推给他们：“就按照这个样品缝制花边。很简单的，你们应该可以吧？”
　　方程和苏小宇点头，然后坐到一边，开始工作。
　　方程不禁觉得，现在三个男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做着针线活的场景分外的滑稽。
　　没过多久，方程就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缝制花边看似简单，实则却是个精细活，很耗费时间。
　　他在不经意间抬头，被老人漂亮的手法给吸引住了目光。
　　老人的精神高度集中，闪亮的银针在两片布料中快速地穿梭，可呈现出来的效果却非常的漂亮。
　　方程感慨了好一会，然后不敢再有懈怠，继续工作去了。
　　他们三个人，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
　　方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嗓音因为干涩而显得发哑：“为什么看似这么简单的工作，却这么费时费力啊？”
　　苏小宇将修复好的裙子提了起来。
　　沁人心脾的水蓝色像是粼粼的湖水，其上添加的花纹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倒增添了几分丽色。
　　整条裙子仿若浑然天成。
　　苏小宇激动得不行，对着老人连着鞠了好几个躬：“多谢您！辛苦了！”
　　苏小宇两眼放光，对着方程道：“那我现在就去找Leo吧？”
　　方程掏出仅剩几格电量的手机，拨通了Leo的号码：“喂，你不是想知道有关苏小宇的消息吗？那就约个地方见面吧。”
　　Leo在接到电话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将车停在海边的公路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程要提出在这里见面，但是能知道关于苏小宇的任何一点消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工作，立马赶来了。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阳光交织成绚烂的痕迹，散发着独具□□的色泽。
　　海天一线，清爽的海风吹得人感觉神情气爽。
　　海滩上没有什么游人，他可以将这壮阔的海面尽收眼底。
　　Leo往下走去。
　　突然，他发现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沙滩的边缘。
　　猎猎的海风吹得那人的长发微微散乱。那人提着一双鞋，光着脚丫，沿着沙滩缓慢行走着。
　　Leo在看清那人的脸庞之后，迎着风，快速地跑动起来。
　　苏小宇。那是苏小宇。
　　苏小宇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等着Leo朝他奔来。
　　Leo抓住他的手，使劲地一拉，苏小宇的重心一个不稳，跌入Leo的怀里。
　　Leo把他抱的那样紧，好像生怕他再次逃走。
　　Leo的低音醇厚：“傻瓜，不管你是男装，还是女装，你都是苏小宇，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苏小宇把下巴搁在Leo宽厚的肩膀上，声音悦耳动听：“我知道啊，所以，我出现在了你的眼前。”
　　Leo轻轻地将苏小宇放开，然后抓着苏小宇的手，单膝跪下。
　　此刻他狭长上挑的眼眸中充满了真情实意，他在苏小宇的手背上印下一个甜蜜的亲吻：“苏小宇先生，你愿意一辈子，都不离开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吗？”
　　苏小宇的笑容宛如初融的春雪，晶莹明亮：“我愿意。”
　　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偷偷观察着的方程吃吃的笑了。
　　果然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嘛！
　　一个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突兀地响起：“方程，你玩的倒是很开心嘛？”
　　方程僵硬地转头。曲溯年就站在他的身边，好看的脸上仿佛阴云密布，眼神锐利得简直可以杀人了。
　　曲溯年一字一顿地道：“我一整天都往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听。后来往你的手机上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立马赶了回来。没想到你玩得很尽兴嘛。我、似、乎、说、过、让、你、不、要、到、处、乱、跑、的、吧？”
　　方程心虚地掏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不等方程解释，曲溯年就提起方程的衣领，把他拖走了。
　　曲溯年对着正拥抱在一起的Leo和苏小宇两人招呼道：“你们继续恩爱着啊，这个家伙我就先带回家好好收拾了。”
　　方程不住地哀嚎道：“救命啊！！！”
　　【这是一段被作者手动河蟹的沙发PLAY（有机会的话我会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康瑞杰那边。
　　他坐在宽大的落地窗之前，房间里没有开一盏灯。窗外的霓虹灯投射进来，照亮一片小小的空间。
　　隔着一层玻璃的那个世界，是那样的繁华。
　　一阵喧闹的手机彩铃突兀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响起。
　　康瑞杰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快速地接起，声音略显急切：“怎么样，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此刻听来显得有些绝情：“嗯。何恪，二十三岁………”
　　没等那人说完，康瑞杰就匆忙地打断：“等等，你说错了吧。他现在应该跟我一样，二十五岁了才对。”
　　不知怎的，一股不详的预感充斥了他整个脑海。
　　“我没说错。他在他二十三岁那年，死于一场车祸。”
　　那个人继续说了些什么，康瑞杰一句都没有听进。
　　他的手微微松开，手机砸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迅速地按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无声无息的掉落，康瑞杰觉得自己的内心空荡荡的，无数阵风从他的胸口，透过去，透过去。
　　良久，他一声呜咽，听来绝望：
　　“你看，我总是抓不住任何人啊。”
　　他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诉说，但若是不把这些感情倾诉出来，他觉得自己会因此而承受不住。
　　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就转身走开。
　　如果，他当初能好好地看看那个少年。
　　如果，他当初离开时能对那个青涩的少年微笑的话……。
　　可是这世上，是不存在这种假设的。一切，都成了定局。
　　如果他的青春是个错误，也只能是个无法避免的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的老人生病了。今天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在住院部楼下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家人搀扶着下了车，驻着一支拐杖，走路都走不稳健了。刚开始没注意，后来在病房，看见那个老人站在门口，然后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到我大公的面前。两个人对视了一阵，我大公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了老人的名字。老人往病床边坐了下来，眼中闪着泪花：“昨天还嘱咐我好好吃饭的，你今天怎么就躺下了？”两个老人有着近五十年的交情了。看到这一幕，本来忍住了眼泪的我，差点没感动到哭出来。终有一天，我老到说不了话，终有一天，你老到走不动路，可岁月将感情沉淀，就算跋涉千里，我也会赶到你身边.在此祝愿两位老人，都能身体健康。


第31章 番外篇5：十人会
　　临诚高校以三样东西而闻名。
　　一是超高的升学率，二是由十个数学天才组成的十人会，三是近乎残酷的等级制度。
　　放学后的食堂，总是挤满了人。
　　在其中的一隅，却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原来是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将手上的汤汁洒在了另一人的身上。
　　这种事情发生在别的学校兴许道个歉就能了事了。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胜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
　　不断有人凑过来围观，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们看着正在清理衣服上的污秽物的金发碧眼的人，和正不断鞠躬道歉的小个子，不禁哄笑道：“哎呀，那个小个子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了。被他洒到的人，可是十人会中的Leo啊。”
　　小个子听见这句话，整个身躯抖了一下，他现在连抬头看眼前的人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现在只希望那人能放过自己。毕竟自己的等级实在是太低了。
　　Leo将自己的衣服缓慢地擦干净，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个子。
　　小个子被这种近乎冷酷的目光审视，不由得更害怕了。他慌忙跪下，道：“真的是抱歉。我这个人走路不看路，我……我这就打自己。”
　　说着，小个子就要自己打自己巴掌。
　　“不需要。”Leo淡淡开口，制止了他。
　　小个子松了一口气，以为Leo放过了自己。
　　Leo微笑着，指了指与小个子同行的戴眼镜的人，道：“你来打。”
　　眼镜缓慢而讶异地抬头，与Leo对视。然后乖顺地走到小个子的面前，犹豫着抬起手。
　　“快点，我还要去吃饭呢。”Leo不耐烦道。
　　小个子劝道：“你还是打我吧，打完了，就没事了。”
　　眼镜这才狠下心打了下去。
　　Leo看也不看，就道：“卧槽，你还是不是男的啊，力气这么小，我都听不见响。”
　　眼镜只好又打了一巴掌。这一声非常的清脆，小个子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
　　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了起哄的口哨声。
　　眼镜看Leo久久没有发话，以为他满意了，就停了下来。
　　“谁叫你停下的，继续啊。”Leo甚至坐在了一边，撑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滴冷汗顺着眼镜的脸颊滑落。他只好再次动手，抽打着小个子的脸。
　　每打一下，围观的群众就开始鼓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抽打了近五十下的时候，眼镜的手已经麻了，而小个子的脸庞也肿了，只能费力地维持着跪着的姿势。
　　而Leo还是淡淡笑着：“继续。”
　　眼镜认命般地闭上眼，一巴掌正要下去的时候，却有人喊了停：“给我住手。”
　　眼镜缓慢地睁眼，看着来人。
　　是十人会的“king”，方程。
　　跟在方程身后的，还有“queen”李姣。
　　Leo不屑地撇撇嘴：“不是吧，我们的方少爷，你怎么又来多管闲事啊？”
　　方程不理会他的揶揄，只是问道：“你在干嘛？”
　　“这个人撞到我了，我给他们一点惩罚，不过分吧？毕竟我的等级比他们的高啊。”
　　说着，他继续对眼镜他们下达指令：“继续啊，别给我停。”
　　“住手。”这两个字简短，却非常有威慑力。
　　眼镜一时不知道该动手，还是该停下。
　　Leo这下彻底怒了，他拍桌而起：“方程你到底想干嘛！？”
　　“我的等级比你的高，那我要求你做什么，也不过分吧。”
　　Leo瞪了方程一会，似乎找不到任何的话语来反驳，只好作罢。
　　他走到方程面前，恶狠狠道：“方少爷啊，你管这些闲事，管的完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圣人，他们会感激你吗？在什么位置上就该干什么事，不要去假惺惺。你真的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这个现状吗？这种事情，就算我不做，别人也会做。这些事，在临诚，每一天，每一个你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都会发生。难道你能一一阻止吗？”
　　Leo迈开步子，与方程擦身而过，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在这个学校里，男生强迫男生的事情也多的是了。娇生惯养的方少爷，也要一一介入吗？”
　　方程的身躯僵硬了一瞬，可还是迈开步伐，走到小个子的面前，欲把他给拉起来。
　　小个子一把把方程的手给甩开，红着一双眼，对着他吼道：“你为什么要阻止啊！本来打完就没事了，你一介入，他们以后会没完没了地报复我啊！”
　　这些话说出口，小个子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king”啊。
　　他连忙冲方程磕头：“不好意思，我刚才糊涂了，对您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够了。”方程皱了皱眉头。
　　小个子仍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咚咚咚，额头敲落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分外地响。
　　“我命令你，够了！”
　　小个子这才摇摇晃晃地停住了。额头上的表皮破损，流下了鲜红的液体。
　　小个子强撑着站起，眼神是如此的灰暗。
　　眼镜怕他站不稳，慌忙要去扶他。
　　小个子却躲开了，瞪了眼镜一眼，然后一步一顿地，离开了。
　　眼睛深深地看了方程一眼，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个眼神，方程这辈子都忘不掉。
　　围观的人看没有好戏看了，才一哄而散。
　　方程久久地立在原地，背影显得那样的单薄。
　　李姣走上前，犹豫着将手覆上了方程的肩膀。
　　她知道，方程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可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他。
　　“阿姣，我做错什么了吗？”方程开口道。
　　“没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李姣回应道。
　　如果一千个错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是对的，那么他就会被认为是错误的。
　　因为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没有什么人敢指责出别人的错误。
　　方程将他的手掌覆上李姣的手，轻轻握住。
　　李姣睁大了眼睛，心脏开始急速地跳动。
　　“阿姣，就算不被人看好，就算被人嘲笑，可我还是想，改变这一切。”方程的声音听来那么的有力量。
　　李姣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一定可以的。”
　　方程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前坚定地迈开步子。
　　李姣久久凝视着方程的背影。
　　方程微微有些驼背，像是肩负了很沉重的东西。
　　那时她并不知道，她即将再也见不到这个背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回忆的是以前十人会的一个小故事。
　　因为有人说好奇以前的十人会是怎么样的，所以写了这个~


第32章 番外篇6：苏晋川个人番外
　　我叫苏晋川。我喜欢曲溯年。
　　这两句话，甚至可以用来概括我短暂的一生。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一个炎热的暑假。烈日不断炙烤着大地，丝毫不留情面。
　　我莫名被一伙人勒索了。他们把我逼到一个小巷子，问我要钱。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架在我眼前。他们的脸庞明明还是稚气未脱的模样，可偏偏要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翻开书包准备拿钱。对我来说能只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是最简单的事情。
　　“我说，你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勒索啊？”
　　那个人逆光站在巷口，交错的光线将他的身姿勾勒得修长，投射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为首的那人收起刀子，撇了撇嘴：“我当是谁想充当英雄呢，原来是曲溯年啊。”
　　那个叫做曲溯年的人缓步走来：“就当卖我个面子吧，把人放走。”
　　那人犹豫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招呼着他身后的人走了。
　　待那群人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了的时候，曲溯年转头来看我，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让人觉得冰冷得刺骨。
　　他的嗓音也很是淡漠：“走吧，没事了。以后看见那些人最好躲远一点，这种事情他们经常干。”
　　我愣愣地冲他点点头：“谢谢。”
　　他将包挎在肩上，迈开腿，消失在转角处。
　　我知道他或许不是有意救我，但是自那时起，曲溯年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总是反复地出现。
　　我总是意犹未尽地，回忆起那张俊朗的脸庞。
　　暑期结束，我转学到了清则学园。
　　我对新的生活感到期待的同时却又感到害怕。
　　我不太爱说话，性格也不讨喜。这样的我，到底能不能交到朋友呢。
　　我拖着行李来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床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了。
　　那个正在穿裙子的人热情地同我打招呼：“你好，我叫苏小宇。欢迎加入我们宿舍四人组！”
　　坐在一边安静看书的人冲我点了点头，言简意赅：“何恪。”
　　而另一人却直接扑到我面前，毫无节制地上下打量着我，甚至还很不礼貌地捏了捏我的胳膊：“你这人怎么这么瘦瘦弱弱的？平常肯定不锻炼吧？”
　　我：“………”
　　他端正站好，正式自我介绍道：“我叫丘柔，从此之后就是你的舍友啦。”
　　我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你们好，我……我叫苏晋川。”
　　他们对我微微一笑，以表欢迎。
　　我来自农村，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他们。只能将包里妈妈塞给我的零食拿出来跟他们分享。
　　我鼓起勇气走到他们面前，把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递给他们，支支吾吾道：“那个……这是我自己家做的番薯干，要不要尝尝？”
　　苏小宇第一个窜到我面前，抓起一个就送进嘴里：“哇，自己做的吗？很好吃啊，谢谢。”
　　我舒展出了一个微笑。
　　太好了，还以为他们会不喜欢呢。
　　今后的日子里能与他们好好相处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经常在课间的时候，一个人走遍整个校园。
　　清则是建在半山腰的一个学校，学校的后山是一大块的草坪，风景十分好看。
　　我走到后山的那面花白的墙边。
　　墙上的漆已经全部脱落，上面有好多学生的随手涂鸦，和一些小情侣们留下的祝福。
　　突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书包砸到了我的脸上。
　　随后，从墙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那人身手矫健地翻了进来，轻巧地落在草坪上，然后捡起自己的背包。
　　那人穿着湖蓝色的校服，领带系得很不认真，松松垮垮地垂下。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曲溯年。
　　没想到会再次遇见，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刚才满心的恼怒也随之烟消云散。
　　曲溯年愣愣地盯了我好一会，才道：“是你啊，你也是清则的学生？”
　　“不……额……是的，我……刚转来。”
　　“哦。”他淡声回答，把视线转移到别处。
　　风吹拂着那些长势甚好的青草，把它们吹得向一边倒去。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寂静无声。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的声音模糊地传了过来：“我就跟你说过了，有学生会从后墙这里翻进来。你还一直不采取行动！”
　　曲溯年随手摘了一颗草，然后道：“是教导主任他们。”
　　“啊？”
　　他将包迅速地背起，然后抓起我的手腕，拉着我开始跑。
　　“如果你不想一转来就被扣学分的话，赶紧跑。”
　　他将脸微微侧过，对我说。
　　我们绕到了教学楼背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他将领带整理好，又将袖子翻转归来。把自己收拾成了一副整整齐齐的模样。
　　他道：“那，我就先回教室上课了。”
　　“嗯，好。”我木讷地点点头。
　　他转身，迈开了一步。
　　“诶，曲溯年，等等！”我呼喊道。
　　曲溯年顿住脚步，侧过半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是在问：有何贵干？
　　我大声道：“那个，我的名字叫苏晋川。”
　　“苏晋川吗……”他重复了一遍，然后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但是很快就放弃了。
　　他背过身去，对我挥挥手：“我记住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我班上找我。”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在我心里，与那天他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重叠。
　　真好啊，我这算不算，跟他交了个朋友呢？
　　后来，我在别人的口中了解到他。
　　“成绩好”“为人张狂”“丝毫不将纪律放在心上”“吊儿郎当”“冷冰冰的”……这些形容词，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我还是想，用自己的双眼，用自己的内心，来了解，来认知曲溯年这个人。
　　再一次遇见他，还是在那块草坪上。
　　我看见曲溯年悠悠走过来，将书包放在地上，然后手脚并用，准备翻出去。
　　我从浓密的草丛后探出一个头：“曲溯年！”
　　曲溯年的背影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吓到了。
　　他皱了皱眉头，转头来看我。
　　我走到他身边，带着几分期许道：“你要逃学吗？带上我吧？”
　　他似乎笑了一下：“你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带你一起？”
　　“才没有，只是碰巧。”我仍旧狡辩道。
　　曲溯年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我，让我觉得无所遁形。
　　我仍旧尝试着说服他：“你看，你再带上一个人也挺好的，起码，起码有人给你递书包啊。”
　　说着，我从地上捡起他的书包，抱在怀里。
　　“为什么想要跟着我？”
　　“嗯，硬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报恩吧。”
　　他微微偏过头，片刻，才道：“那天只是凑巧碰见，看不下去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他从我的怀里把自己的书包扯了过去，然后扒着墙的边缘，一个发力，翻了上去。
　　他甚至都没再看我一眼，就消失在了墙头。
　　最近周围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因为我一凑近，他们就很默契地收起声音，然后以一种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我找不到任何的答案。
　　我走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哟，这不是曲溯年那家伙的走狗么？”
　　看见我走过，站在一旁聊天的一个板寸头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
　　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你说什么？”
　　他像是料不到我敢顶回去，朝我走近了一步。
　　“谁不知道我们班的苏晋川同学天天在曲溯年面前献殷勤啊？就差没给人家提鞋了。”
　　其他的人也开始对我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嘲笑的表情。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板寸头笑得更大声了：“不是这样？那是哪样？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喜欢曲溯年？是个同性恋？”
　　我本想大声地反驳回去，可是话堵在喉口，说不出来。
　　我红着眼睛，只知道狠狠地瞪着他。
　　板寸头变本加厉，放肆地踹着我面前的桌子，在本就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的响。
　　“你倒是反驳我啊？怎么不反驳我了？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我深深地低下头去，将拳头握紧，直到指节泛白。
　　板寸头环视了整个教室一圈，对着在一旁围观的人大声道：“你们看啊，苏晋川他自己承认了！他就是个变态的同性恋！”
　　他们的议论声，嘲笑声在我脑袋里交织，最终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苦笑了一下。
　　要怎么去反驳呢？
　　因为我喜欢曲溯年，就是个事实啊。
　　一开始发觉到这件事，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忍不住去追随那个永远不会停下的人。
　　但是，为了曲溯年的声誉着想，我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在去食堂的路上，我看见曲溯年正往我这个方向走来。
　　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对我打招呼。但是我特意把头别了过去，不去看他，与他擦肩而过。
　　“他这是怎么了？”我听见曲溯年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是吧，你还没听说啊。人家都在传，那个苏晋川喜欢你呢，你最好啊，以后也跟他保持点距离。”他身边的人回了他一句。
　　听见这句话，我加快了脚步。我不能回头啊，要是一回头，看见曲溯年嫌恶的表情该怎么办呢。
　　该死，总感觉眼泪快涌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苏小宇他们分外担忧：“小川川，那些传言……你没问题吗？”
　　我笑着冲他们摇摇头。
　　这种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在以前的学校也是，被同学们孤立。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变成一个透明人。苏小宇他们还愿意跟我交谈，这已经让我很感激了。
　　正吃着饭，我看见板寸头朝我这边走来。
　　我以为他又是来说一些风凉话的，捧着餐碟就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他居然跪在了我的面前，开始抽打自己耳光。
　　“对不起，苏晋川，是我没道德，没素质。说了一些诋毁你的话，请你原谅我吧。”
　　我被吓到了，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和他围在了中心。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就这样尴尬地立着，只会吸引来更多观望的人。
　　我把他扶起来：“没事的，我不介意。你用不着这样。”
　　他站起来，冲我鞠了好几个躬：“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谢谢你能原谅我。”
　　说完，他转身就跑走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但是我心里仍感到奇怪。
　　他肯定不是那种会主动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引人注目地来向我道歉？
　　不过托他的福，最近对我指指点点的人确实越来越少了。
　　在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我听见了板寸头他们在厕所的隔间高声谈论些什么。
　　他们下课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抽会烟的。
　　一个人问板寸头：“诶，你为什么要向那个苏晋川跪下认错啊，多丢面啊。”
　　一提到这件事，板寸头就愤慨万分：“我去，你以为老子愿意？要不是他妈的那个姓曲的威胁老子，你以为老子会向那个变态低头？他娘的，想想就气。”
　　一听见“曲溯年”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心脏漏了一拍。
　　我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整个世界只剩下流水不停的哗哗声。
　　原来是他帮了我。他没有讨厌我，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强。
　　放学时，在楼梯转角处，我看见曲溯年倚在墙上，双手□□口袋里，头微微垂下，像是在冥想着什么。
　　注意到我，他对我招了招手：“苏晋川。”
　　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
　　我小跑到他身边，心跳有些不稳定，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个人没有再对你说些不好的话了吧。”他迈开步伐往前走，而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没有了。”我老实地答道。
　　“那就好，不要去理会那些谣言，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可，如果那不是谣言呢，你会怎么办？”我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我。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那段时间是那样的漫长，让我感觉好像在等着一场死亡的审判。
　　“感情是自己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应该被尊重。”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可在我听来，却非常的温暖。
　　他对我招手：“走快点，食堂快没位置了。”
　　“好。”我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走在他的身边。
　　窗外的余晖映上他半个脸颊，让素日里冷漠得让人觉得无法接近的脸变得有人情味了一些。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啊。
　　那个时候，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但是从那时起，一切都发生了不可扭转的改变。
　　那天是周末，我跟着曲溯年一起在外面闲逛。走着走着，我总觉得身后的那三两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从街头跟到巷尾，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但就是一直甩不掉。
　　“苏晋川，你先回家。”他突然对我说道。
　　“为什么？”我不解其意。
　　“听话，回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是一反往常的冰冷。
　　我还是决定听从他的话，扭头看了那些人一眼，然后调转了一个方向，回到清则。
　　在这之后，我收到了曲溯年发来的一条讯息：“最近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了。”
　　没有任何过多的解释，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很悲观地想：我果然，还是不了解曲溯年啊。缠在他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是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呢？
　　但我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跟曲溯年保持距离，却也不愿意忤逆他的意思。只好每次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看他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去了哪里。
　　仅仅就是远远地看着，做一个旁观者，我就心满意足。
　　我在心里偷偷地喜欢着曲溯年，喜欢到如此卑微。
　　晚自习的时候，我不经意地向窗外眺望，看见曲溯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也连忙收拾好书包，托同学帮我请了个假，追了上去。
　　我跟得很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我跟着曲溯年走进一个陌生的小巷。巷子里没有什么灯，十分的昏暗，时不时还会窜出几只眼睛发着微光的野猫，让我感到害怕。
　　曲溯年这是要去哪里呢？我从未见到他往这个方向来过。
　　我不禁感到纳闷。
　　尽管这样，我还是坚定地追随着。脚尖落在地上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充实。
　　沿着一段漫长的下坡，再过了几个拐角，曲溯年进入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
　　入口很窄小，我的上方是个装有LED灯的招牌，一下一下，变幻着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的色彩。
　　里面隐隐传来音乐声，震得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我犹豫了数秒，将肩上的书包背带翻了一翻，还是决定迈了进去。
　　紧接的是一段很长的过道。越往里走，音乐声越震耳欲聋。
　　渐渐有形形□□的人冒了出来，他们捧着酒杯，脸上展现着消耗青春的满足笑容。
　　我走进了最大的那个房间。然后站在一个小角落，不知所措。
　　这里是个酒吧。
　　人非常的多，侍者高捧起酒杯，来来回回地穿梭其中。女人们带着浓艳的妆容，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而男人们在吧台那边喝酒，还一边对着舞池里的女人们评头论足，还露出色眯眯的恶心笑容。
　　这里是个酒吧，而且还不是一个高级的酒吧。
　　路过我的人，不论男女，注意到我之后，都对我打了个轻佻的口哨。然后对着身边的同伴调侃道：“怎么现在这么年轻的学生也来这里了？”
　　吵，太吵了。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超大的音乐声，周围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胃里跟着翻江倒海，让我感觉到一阵的恶心。
　　出口就在我的右侧，可是我不能离开。
　　最起码，要先把曲溯年找出来。
　　我猛然间记起，人们还用过这几个形容词描绘过曲溯年：“不良少年”“经常打架”“时常出没在不良场所”。
　　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可他现在，确确实实地进入这里了。
　　这是个不好的地方，我一定得把他拉出来。
　　我迈开脚步，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在无数张的面容中寻找曲溯年的那张脸。
　　很快，我找到了。
　　他掀开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把刘海熨贴地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亮丽的额头。整个人因此显得精神了不少。我注意到，他换上了跟那些人一样的，侍者的衣服。
　　他是来这里工作的吗？
　　我走到他身边，轻唤出声：“曲溯年。”
　　乍然看见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把我拉去一个僻静的角落，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捏得很紧很紧。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
　　“你才是！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他渐渐松开了力道，“我在这里工作。”
　　“曲溯年，跟我回去吧？”我想我此时的目光中应该充满了急切。
　　“苏晋川，我跟你有熟络到这种程度吗？”他的声音非常冰冷，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上。
　　听见这句话，我将一切组织好的语言给咽了下去。
　　“苏晋川，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得像你想象中的那样，非常完美才可以？所以你才要费尽心思来改变我？”
　　曲溯年的眼神黯淡无光。我仿佛看见他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但是他却表现得非常的从容，尽管他的眼底总是藏着一丝落寞。
　　他似乎，不奢望，有任何人来解救他。
　　可是我，就算会被他讨厌，也不想看见他这样勉强自己。
　　“不是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发出来，充满了不确定。
　　“苏晋川，你家其实很有钱吧？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爸爸欠了很多债。所以尽管这里在你看来诗歌多么肮脏的地方，我还是得继续工作下去。”
　　“不是这样的！”我咆哮出声，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是因为，是因为曲溯年你温暖了我，所以我才想将同样的温度传达给你啊。”
　　“温暖你？”他似乎嗤笑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有做过这种事情。”
　　“曲溯年你总是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却帮助了我很多……我都知道的，我都记在心里。”我抽噎着，鼓足勇气把我的心声吐露出来。
　　曲溯年的双眸似乎亮了一下。他犹豫着，将手放上我的头顶，揉了揉：“乖，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的神情很执着，我最终还是转身，一步一顿地离开了这里。
　　我站在入口处，靠在一边的墙上，望着夜空。没有一颗星星，黑漆漆的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待了多久，只清晰地感知道身体里的温度在不断地流逝。
　　这个夜晚太冷了。我搓着自己的手，这么想道。
　　那些顾客渐次涌了出来，我想，大概是要关门了吧。
　　果然没多久，曲溯年就拿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
　　再次看见我，曲溯年似乎并没有很意外。他看着我，然后疲倦地笑了笑，将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他无奈地道：“苏晋川你这个人，真是倔强得可怕。”
　　我将残留着他的温度的外套裹紧：“你只是说让我别待在里面，又没说我不能在外边等你。”
　　“那些追债的人可是会跟到这里的，万一他们盯上你了怎么办？你不怕？”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我紧跟着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陪着我走了一段路，送我到宽阔的大路上之后，他说：“你自己先回去吧，今天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我点了点头，沿着路灯，小步走着。
　　直到看见曲溯年的身影消失，我才绕进另一条巷子，加快了脚步。
　　刚才有人跟着我们，我察觉到了。
　　我跑出了一身薄汗，才追上了那群人。
　　他们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哟，那个学生倒主动送上门了。”
　　其中一个人走到我面前。他很高，必须得蹲下来一点才能与我平视。他问我：“为什么跟上来？”
　　我从包里翻找出一张□□，递给他。这是我积攒了好久的生活费用。
　　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替曲溯年还债，可不可以？”
　　那人微带诧异，但他还是接过了，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如果他以后不能按时还钱，你们就向我要，好不好？”
　　“为什么？你跟那个曲溯年是什么关系？”那人发问道。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那段时间格外的漫长。良久，我才听见自己微带颤抖的声音响起：“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如果被曲溯年知道了，他肯定会很不高兴。
　　可我还是，想拯救他。我想看着他无忧无虑地笑一次，我想看到他不那么冰冷的眼神。
　　我原以为那天晚上发生了那一段对话，曲溯年就不会再疏远我。但他还是有意无意地跟我保持着距离。
　　我在走廊上走过的时候，时常听见有人在我身后小声说道：“诶，那个苏晋川怎么跟曲溯年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是不是被抛弃啦？”
　　听到这种话，我的心里总是会抽痛一下。然后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周末的时候，我骑车去书店买练习册。
　　经过一条道路的时候，我看见了曲溯年。
　　真奇怪，明明他穿着的也是普通的衬衫，可我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
　　他只有一个人，但是周围的好几个不良少年却朝他渐渐聚拢。
　　“他妈的，曲溯年，老子终于堵到你了。上次你揍了我一个兄弟，你自己看，这事该怎么解决？”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气势汹汹道。
　　曲溯年立在原地，没有表态，似乎也没有要作出反抗的意思。
　　我看形势不对，连忙扔下自行车，赶了过去。
　　我大声地吓唬他们道：“我报警了，你们最好赶紧离开！”
　　“草！”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我，似乎是想记住我的样子。
　　最终，他们忿忿地离开了。
　　曲溯年扭过头，看我的表情冷漠而疏离。他淡声道：“谢谢。”
　　然后他迈开腿，朝反方向走去。
　　他没有再跟我说任何一句过多的话。
　　我的心中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却还是折反了回去，扶起自行车，跨了上去。
　　骑了还没多久，我在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我心道不妙，是刚才的那群人。
　　他们将我扯下车，对准我的腹部好一阵拳打脚踢：“妈的，你知道我们花了多长时间才堵住那个家伙吗！？结果你却出来坏事！”
　　我知道，我只要顺从地任他们发泄就好了，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奋起反抗，微红着眼，冲其中一个人的脸上狠狠地挥了一拳。
　　那个人的头偏了过去，愣了好一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草。”那个人狠狠地骂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我面前晃啊晃。
　　“你他妈的胆子很大啊！”说着，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具，向我刺来。
　　一切太过突然，我没能躲开。
　　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低下头，望着插在我腹部的尖锐的小刀，发了好久的呆。
　　“我靠，你他妈怎么不躲啊！！！”他尖叫起来。
　　那些人想向我靠近，可却又不敢，只好一把拉过那个人：“你他妈想等到警察来啊，还不他妈的快跑！”
　　他们迅速地四散而逃。没有一个人回头。
　　我将刀拔了出来，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尽管我努力地堵住伤口，可是鲜红的血液还是不断地从指缝间涌出来，涌出来。
　　我感觉到力量不断地从我身体里流失，我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冷啊，太冷了。比那个夜晚还要冷。
　　模糊中，我仿佛看见了曲溯年冷峻的脸庞。
　　好不甘心啊。我还没能看见他的笑脸呢。
　　如果……如果有个人能替我温暖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这么想着，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苏晋川小天使。
　　有个朋友说很喜欢苏晋川，就写了这个番外。
　　写着写着，就很心疼他。不过很快，就会有一个叫方程的人出现啦。
　　番外到此就正式完结啦。谢谢诸君的陪伴。
　　那么我就去准备考试啦，努力向着重点班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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